人生于天地间,来往熙熙,我们遇见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遇见了。
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以什么样的姿态,什么样的脸庞,什么样的思绪。或许是头顶一片云在窥探,或许是温软灯光悠悠注视,也许我们的手上当时正握着的是一株狗尾草,尾巴摇摇晃晃。
小时候,上课铃声回荡在走廊,几缕烟尘飘向透着光的阳台窗口。意犹未尽的孩子,同桌的你,我正襟危坐,头却微微侧向你。仿佛你手上的小玩意儿,是一颗巨大的磁铁,我好奇的脑袋缓缓被吸引过去。那一刻,就像身体在一个严肃、追求整体的世界,而脑袋和整个心思都在另一个充满自由、怡乐人生的世界。
一
那年冬天,我再次选择了一个人坐火车回家,丢下了同一学校的老家的一位老同学老朋友。按说春运的前夕,每个人都紧张着回家的车票,我却悠然自得,心说嘴也说,没事没事,会有车票的。
我这么桀骜的表达自己对于一票难求的鄙视,心里是有底气的。老家小城,四季青山绿水,民风像山城的天空一样透明干净,氤氲着洋溢着温暖着每个人的心。这里是革命老区,大别山的腹地,长江和淮河的分水岭。
小山城日益壮大,骨骼强健,经脉活络,风景依然美丽如初,少女般原初纯真的动人。京九线拖着身躯,轻灵的绕来绕去,路过城中大道的人,都会她躺在看见小城一侧的连绵山脊上。我形容一条铁路很美,有病吗?不是的,那是一幅画,我们看到的是整个山城的美丽。京广线没有机会来这儿,但她幸运的路过的是申城信阳市,这儿出产了十大名茶之一的信阳毛尖。
我信心百倍不急不躁的另一个原因,是我回趟家坐车都不会超过十六小时。我不嫌累,坐着也好,站着也好。更多时候,别人会惊讶的看着我,站着?找罪受啊?
我撇撇嘴,不以为然,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接近于变态。我喜欢轻装简行,所以回家携带的行李,少到不能少,轻便,舒坦。
我买了站票后,随便一个车厢走进去,找个空地儿放好行李。我可以在车上寻找我的猎物,我要交谈的猎物。学生,或者看着像学生的年轻人。找着了便站到旁边去,先听听他们的谈话,找机会插个话,投机,就一直聊下去。不投机,聊的没意思,我就徘徊到别的车厢,总有些人,你看他一眼,就觉得能聊得来,仿佛相识好久,只道是许久未见罢了。
这种情况,我屡试不爽,心底一团成就感的云朵冉冉升起。聊着累了,彼此换下位置,我坐会他站会,有时候旁边的几个人一起玩牌。兴致安然,忘乎所以,大家都很开心。拥挤车厢里的旅途,早先的焦虑、烦躁和疲累,从指尖滑走,笑语中如花凋落褪去。
当然,站累的时候,我除了趴在横向走廊的靠背一角上,眺望窗外清晰又模糊的景色,也会羡慕坐在靠窗一角的那些人应该有的舒适惬意。
我喜欢坐短途的火车,往返于天津和北京时,碰上时间不赶,我会选择价格更便宜,乘车时间接近两个小时的过路车。自带水杯,三两包咖啡,一本不那么严肃书,一部手机,一个背包纳入所有,装些零食也是不错的主意。我甚至会在有空闲的周末,真就这么单纯地体验了一次,那感觉真的很棒。
不跟周围任何人交谈,车上不那么拥挤,不那么吵闹,不那么气味烘烘。阳光凑合进来,我也不理。静静的看手中的书,一个多小时的光阴,下车之前,基本可以看完。还留了我一些时间,回味刚才的宁静,源自心底的宁静。
二
那年冬天,我回家的火车误点了,三个小时,出了车站已经晚上九点多钟,去往小山城的汽车早已经走的不见踪影。我自嘲,跟朋友说一个人去唱歌,或者去网吧玩个通宵。最后却选择了肯德基,我找了个不中意的位置,里面坐满了等车的人们,我没得选了。
还好,我的背包里有本书,拿出来看看,夜晚十一点多,困意来袭。当时是冬天啊,肯德基里面也没感觉到多少暖意。我裹紧了外套,屁股往后一撅,趴在桌上就睡。漫长的冬夜,我只能用睡觉与袭来又远去的困意和冷意,和谐的相处,共享我的身体和热血的心。
周围很吵闹,我的眉头在半睡半醒之间,不乐意的皱了又皱,那也没办法。桌子距离大门不远,尽管只开了半页门,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甚是烦人。
不断开合的门缝,寻求温暖的冬日晚风,哆哆嗦嗦的快速蹿进屋里,遇到了温暖,便嬉皮地不断搅扰着我的睡眠。我扭动了身体,睡下,又醒来……
凌晨5点的时候,我索性坐了起来,不断的揉着干涩的眼睛。门开了,进来了一位漂亮干净的女孩。“我可以坐在这儿吗?“她指着我的对面,相隔一张桌子,我点头回应。她坐在了我的对面,很漂亮很有气质。
整理了行李、衣服和围巾,她跟我打个招呼,开口跟我聊了起来。
“让我猜猜你是什么星座的吧?”她双手张开欢迎的姿势。
“好啊……”我愣了一下,简单的回答了她,但是我表现的很配合很热情。
连续的几个问题,她猜出了我的星座。“你是双子!哈哈,我猜对了吧!”。这么快猜出我的星座,她表现的很高兴。我俩聊天的气氛变的热烈,仿佛整个肯德基里面开了暖气。本来有些拘束的我,渐渐放开了自己,我也主动起来。
“我也猜猜你是什么星座的吧!“”你从哪来,去哪呢?”……
她是南京师范学院的的学生,大四,专业是幼教。知晓这个后,我顿觉恍然大悟,“你很适合当老师啊!亲和力很强,互动很好!“我禁不住赞扬她,以表达我对她的钦佩和欣赏。跟她聊天,似乎了回到了小学二年级时,重温了质朴本真的语文老师带给我的温暖。
我们分享着彼此的大学生活,聊着大学经历的有趣的事,遇见的带给我们感动温暖的人。成长的每个瞬间,像连起来的胶片,围着我们,围着这个冬天,一幕幕的放映。
时间在冷风躲躲藏藏的凌晨,裹紧冬衣继续向前,寻找下一个有小草、飞鸟、云朵和花儿的春天。
我们却回到了曾经,在另一个只有我们的世界,温暖欢笑的世界。用手指触摸正在努力成长的自己,摸摸她的鼻子,拽拽我的衣袖。两个原本陌生的人,在那个世界里,却像很久以前就一直生活在彼此的世界。我快乐你的快乐,忧伤你的忧伤;阳光透亮了你的头发,也温暖了我的脸庞。
我生来不安分,渴望自由,追求远大的理想。与她相遇,是在我大二的寒假。我已经经历了很多,与一群人一起做了很多疯狂的事,青春涌动着热血,风华正茂,奔跑中努力的寻找自我。有那么几次,她很认真的跟我说:“我敢肯定,十年后,你一定是一个很成功的人!”。听到这话,我很讶异,心里也很兴奋。
我问了她为什么这么认真肯定。她笑笑,“直觉!“。我没有继续问下去,当然不知道,她心底认定的成功是什么样的,她心底认为一个男生成熟为一个男人,成功了是什么样的?
我像一个懵懂的孩子,像记住恩师的教诲,长辈的教导,很认真的记住了她的话。行走路上遇见的人,她,还是第一个认真的对我说这话的。在我心底,甚至觉得这种话不应该仅凭个人直觉对一个陌生人随便说的,理由我也说不清楚。但她说出口了,那么自然,我听的也那么自然。我在心底默默的感谢她的鼓励和祝福。
早上8点了,她,要走了,我也要走了。一个北上,一个南下。都是一站的距离回到各自的家乡。
我送她进了车站,看着她消失在拥挤的人潮。她回头给了我一个微笑,我挥手。
我们都忘记了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就这样,也许永远不会再见。就这样留在记忆中也挺好,生命中,有些人就是为了遇见,然后离别。那时如花般绽放的深深的缘分,产生了不能流露的心底悸动,从此可能再也不相见。
那时那景,我至今,依然念念不忘,不只我们的际遇,不只我们聊天的内容,不只她对我说的一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