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春节,有家戏班子人员聚集在一起撰写对联,要求不写空话,要写实事与感受。
演小生的想,自己常演文武小生,金榜题名中状元,何等光彩威武,可下台以后仍然是个演员,于是便先吟道:
文成武就,金榜题名空富贵;
演花旦的想,我常扮小姐,与人缔结良缘,但卸装也依然故我。于是对道:
男婚女嫁,洞房花烛假风流。
两个演武生的相互道:你一枪,我一刀,虽杀未恼;
演老生的听了,连忙对道:轿上来,马上去,非走不行。
几位擅长不同角色的演员合计一番,共撰一联:
或为君子小人,或为才子佳人,登台便见;
有时欢天喜地,有时惊天动地,转眼皆空。
编写剧本的人员,接着出了一上联:戏剧本属虚,虚中寻实,实非为实,虚非为虚,虚虚实实,方寸地生杀予夺,荣辱贵贱,做来千秋事业,莫道当局是假;
乐队人员经过一番构思,对道:唱弹原为乐,乐里藏忧,忧民之忧,乐民之乐,乐乐忧忧,顷刻间悲欢离合,喜怒哀惧,现出万代人情,须从戏中传真。
搞舞台设计的人也不示弱,立即又作了一联:
舞台小天地;天地大舞台。
更多绝对如下。戏里看人生,可有我角色:
日月灯,云霞帐,风雷鼓板,天地间一大戏场;
汤武净,文武生,桓文丑末,古今人俱是角色。
千里路途三五步;
十万雄兵七八人。
藉古代衣冠实行宣传正义;
娱今人耳目尤应力挽颓风。
面目总非真借已证人由他做作;
事情多不假观今鉴古要你思量。
人要做好人,看古来极恶巨奸转眼难逃三尺法;
戏岂是真戏,为世上前车后鉴放怀莫负片时间。
台上笑台下笑台上台下笑惹笑;
看古人看今人看古看今人看人。
想当年那段情由未必如此;
看今日这般光景或者有之。
人生到底好排场,耀武扬威,任你放开眉目做;
世事原来多假局,装模作样,唯吾脚踏实地看。
爱看早点来大文章全靠起首;
要离慢些去好结局还在后头。
你也挤他也挤此处已无落脚地;
好且看歹且看大家都有下场时。
看不真莫吵请问前头高见者;
站得住便罢须留余地后来人。
看我非我,我看我我亦非我;
装谁象谁,谁装谁谁就是谁。
吴越比邻,莫问他乡故里;
沧桑往事,都归檀板金樽。
搭东台,唱西游,南腔北调;
作春田,栽夏禾,秋收冬藏。
看不见姑且听之,何须四处钻营,极力排开前面者;
站得高弗能久也,莫仗一时得意,挺身遮住后来人!
无端鼓角齐鸣,插雉尾,着龙袍,称霸称王,试问风光能几日?
不觉鬼魔现象,假头衔,戴面具,非牛非马,焉知世上少斯人!
假面登场,其中有孝子忠臣,当局莫轻看过;
新腔协律,即此是晨钟暮鼓,大家只管听来。
是一般傀儡登场,漫道说台上衣冠是假;
不过与痴人说梦,休认做眼前富贵为真。
蜉蝣天地,蛮触战争,大作小观小亦大;
咫尺江山,须臾富贵,无为有处有还无。
盛衰何常,吾人于热闹场中看惯了;
贤愚同尽,大家从鱼龙队里混过来。
男无假,女无真,怎么无人嫌假;
你不来,我不怪,缘何不请自来。
休疑这出戏没甚头由,似幻似真,不过劝人为善;
试看上得场谁非脚色,何今何古,还须自我翻新。
市内客官们,也要关切些艰难时局;
眼前尺寸地,不知淘汰了多少英雄。
既已上台,不怕大家在旁边看戏;
自能了局,何劳诸位替古人担忧。
到甚么地方说甚么话;
穿何等衣服象何等人。
你看这班人,以假作真,才上台就变脸色;
他同那件事,非名即利,未出脚煞费心机。
真者犹假,假何必非真,看诸君粉墨登场,领异标新,同博寻常一笑;
古或胜今,今亦且成古,叹三代韶韺如梦,求本知变,聊应斟酌百家。
面目总非真,借己证人,由他做作;
事情多不假,居今鉴古,要你思量。
累累如贯珠,旋相为宫十二律;
洋洋乎盈耳,环而听者数千人。
大风歌汉;同日咏霓。
万事皆雪浪淘沙,问谁铁板铜琶,为我唱大江东去;
一年如春灯过眼,只剩鲲弦羯鼓,留人到红日西斜。
肯唱戏是阴功,许靠菩萨吃饭;
要上台充角色,须看时景穿衣。
知音者才许来,莫到这地方睡觉;
看戏的都好笑,何须替古人担忧。
古属南苏州,岂无吴会讴歈,陈隋金粉;
新翻出塞曲,间以浑驼剑器,敕勒边声。
潇湘门外柳枝多,听玉笛飞声,乡思暗牵橘浦;
烟雨池边鸿影度,忽苍龙入破,江风吹下潭州。
尧舜生、汤武净、桓丑文旦,古今来几多角色;
日月灯、云霞彩、风雷鼓板,宇宙间一场大戏。
东西汉、南北宋,人物备考;
山海经、水浒传,今古奇观。
戏台小天地;天地大戏台。
学君臣,学父子,学夫妇,学朋友,汇千古忠孝节义,重重演来,漫道逢场作戏;
或富贵,或贫贱,或喜怒,或哀乐,将一时悲欢离合,细细看来,管教拍案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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