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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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电影《归来》
我很小的时候以为在我们父辈祖辈那个年代的感情是最纯粹的,爱就只是爱,后来才知道原来不管在什么时候,人的感情永远不是纯粹的,因爱生忧,因爱生怖,有忌惮有退缩有无奈,还有悔恨。
焉识不惧那个被捉回去或许要没命的后果从西宁逃出来想要见见他的婉瑜。婉瑜得知焉识出逃的消息是她和丹丹被教导主任凶狠狠的叫到办公室威胁恐吓,主任说陆焉识跑了,你们要是有陆焉识的消息要和组织汇报,并且派人到婉瑜家楼下盯着,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消息。那场谈话中,女儿的态度很坚决,她没有这个父亲,他于自己而言只是一个犯人。她的态度是被教导主任所欣赏的,她和教导主任是一个立场的人,两人催促着婉瑜表态。自小在那个一颗红心向太阳的背景下长大,身边除了母亲以外的所有人都在告诉她陆焉识是坏人,是和这个时代大部分人立场不同的人,因为立场不同,可以丢掉亲情,也可以打破焉识的愿望。那天晚上焉识来到他和婉瑜的家门口,敲门,一下又一下。婉瑜犹豫了,她怕,怕见了焉识会毁了女儿的舞蹈梦,怕刚见到焉识又要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楼下那个人带走,更怕焉识见到现在的自己。
门外似乎没了动静,她看到了焉识从门缝里递进来的字条。刚回家的女儿丹丹在楼道里遇到了神色匆忙的焉识。丹丹下楼和楼下那个人讲了话,她想演《红色娘子军》的主演。婉瑜追下楼又平静地回去了。
丹丹不让母亲去见那个人,母亲态度坚决,她一定要去见自己的焉识,丹丹赌气的拿了把椅子在门口坐着,寸步不让。但是婉瑜还是去了。在车站,焉识大喊着冯婉喻,婉瑜四处寻找焉识,两个人终是见了面,但也只能见上一面,婉瑜连夜做的大白馒头滚落了一地,两人被拉的越来越远。
下次再见面,婉瑜已经失忆,她不再认得焉识,她只知道自己每个月5号都要去车站接焉识,她看到别人举着牌子,她也照做,一遍又一遍地写着陆焉识。她听那个修钢琴的师傅弹钢琴,她听那个念信的每天给自己读焉识的信,她让那个车夫每个月的5号都拉着自己去车站。故事的最后,婉瑜在车站和丹丹还有那个弹钢琴、念信、拉车送她的焉识等着焉识归来。
失忆其实是一个在各种影视剧、小说中都用滥了的梗,在这里我们可以换一个词——遗忘,不念过往。张艺谋在《南方周末》的访谈中这样说:“无需再去讨论,发生了什么,应该怪谁。……所谓新类型,就是我们不要再忆苦思甜,我们不要再控诉,再苦大仇深,让它用内敛的方式,暗流涌动的方式,甚至内伤的方式,去沉淀那个苦难。”过去再痛苦再不堪,但是依旧能够看到希望,每个月的5号依旧是自己的期盼。每个曾经遭受过不公平的、残酷的对待的人都希望遗忘这些不好的经历,让他们在岁月的洪流中平静地就这样过去吧,不是所有的苦难都要展示出来给大家看,看到痛苦我们会震惊会心痛,可是我们更愿意看到的是那种与痛苦“和解”的人,苦痛不过如此,现在一切都好了,好了,就好。
从焉识那次回来后,婉瑜一直在给他留门。其实这何尝不是给剧中的人留的门?那扇门叫做忏悔。女儿有女儿的错,父亲有父亲的错,婉瑜也有自己的后悔。一个悔恨当年为了自己的主演梦阻止父母的相见,后悔剪掉了父亲的照片,一个后悔自己是“没有用场的人”让心爱的婉瑜受了这么多苦,她后悔自己在那个雨夜不给焉识开门,后悔自己的懦弱。这个门,也是留给那个苦难的时代的忏悔之门,让他以及他们所有的过错,悔恨,暴力,恐怖,偏执都能从这个门离开,给留下来的所有人一条生路,不是活在痛苦中的那种生路。电影一直都是以一种平静地口吻告诉我们那个时代,那些人之间的故事,没有跌宕起伏的画面,也许这就是他们一直期盼的生活状态,最后的平静和温暖也是他们所期盼的吧。
丹丹告诉焉识,自从他那次回来后,母亲就再也没有锁过门,母亲说不能再把焉识关在门外了。
给所有人以及那个时代留一个忏悔的门,让他们能够与过去和解,留给自己留一个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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