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经德语课 Lektion 12

第十二课

我不喜欢带饭。

在公司上班，午饭总会到附近的小菜市场里买。

小菜市场里有许多铺子供应午餐。比如香气神秘而味道悠远的印度风味圆馅饼；兼卖风格高古的菜刀的日本铺子里昂贵的寿司；在大烤箱里闪耀金色油光的烤鸡；填满了各类奶酪的五彩小辣椒；每日排长队的百年老店香肠。

这些食物，若非我的肠胃口舌抗议，便是我的钱包实在付不出帐天天去吃。

最后，我固定在两家贩售德国传统食物的肉铺购午饭。这两家铺子，一周五天，每日换菜单，每日菜单至少有三种搭配，看上去丰富极了，且只五欧元，定价公道，童叟无欺。

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午饭大概是这样的：

大猪肉圆子配烤土豆

炸猪排配炸薯条

煎猪肉饼配土豆沙拉

猪肉香肠配煮土豆

每周五为吃鱼的日子：炸鱼块配煎土豆

Jens常与我一同买饭，他最苦恼的，是我不能准确地叫出那枚大猪肉圆子的名字。

这个肉球，以碎猪肉拌了洋葱团起来，口味略咸。

起初，我说不好德语，每次我都以英文告知肉铺老板：给我来一个肉球（meat ball）。然那肉圆子时常被做成略扁的球形，有时像个厚极了的肉饼。他们并不认为那是球状物，故而听不懂我说什么。每次我必呐喊“meat ball”，并同时伸手向那柜台里的肉圆子去指，才得以获得我珍贵的午餐。

Jens每听我说“肉球”，忍无可忍，好像我亵渎了神秘的圣物，必纠正我：

“那不叫肉球，那个是Frikadelle！”

我跟着念：“福瑞卡呆啦！福瑞卡呆啦！”

勉强学会了，Jens又说，“福瑞卡呆啦”也可以叫做“Bulette”，德国北方会这么说。

我跟着念：“不累特！不累特！”

“它还可以叫做Fleischpflanzerl。拜仁州会这么说。”

“福辣师剖腹郎菜尔！福辣师剖腹郎菜尔！”

“它又能叫做Fleischküchle。德国南方方言会这么说。”

“福辣师哭死了！福辣师哭死了！”

我没有哭死。在卓绝努力下，我如今终于能十分爽滑地向肉铺老板要一份“福瑞卡呆啦”。

有时候，这些菜式上面也额外配一点蔬菜沙拉，菠菜泥，或者“法兰克福绿汁儿”（Grüne Sauce）。

这种“绿汁儿”，较正宗的，据说要集齐琉璃苣（borage）、酢浆草（sorrel）、山萝卜草（chervil）、独行菜（garden cress）、欧芹（parsley）、小地榆（salad burnet）和小葱（chives）等七种草，剁极碎，配以酸奶、奶酪、蒜、洋葱及盐、糖、醋等调料，奋力搅和而成。（抄自维基百科）

当然，这七种神草没有定论，绿汁儿的“七菜谱”能查到许多变种，我看到最后，感觉如果少了哪一种，你到公园草地上随便拔一把草，倾力剁碎拌进去，想必神龙也是可以召唤得出来的。

这种“绿汁儿”最正宗的吃法，是往白煮土豆或白煮蛋上去浇。相比菠菜泥的没有什么味道，我还是更觉得绿汁儿的酸味儿更令人着迷。

我虽然也开发过一些别的午饭铺子，譬如地铁站入口小广场的泰国盖饭路边摊，著名的土耳其肉饼“Döner ”，藏在小巷子里的印度咖喱盒饭，购物圣地采尔大街上的必胜客外带披萨，具有十足国际风味的中餐馆炒面外卖，卖九块九欧元的用料考究堆叠繁复的低热量汉堡，以及汉堡王、肯德基、麦当劳、Subway……

但没有一样能像“福瑞卡呆啦”那样强有力地占据我的午餐食谱。

因为，虽然不及万一，但只有它能让我想起国中淮扬名菜——狮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