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摩梨师道:“咱们用什么兵器?”
“这个……”那人踌躇了片刻,说道:“荷叶结梨婆罚者骡之骡!”
波摩梨师顿时欢叫道:“错了!金刚橛只是随身小物,咱们的兵器是金刚杵!”
那人道:“咄!你眼下带着金刚杵么?”
波摩梨师废然而叹,说道:“金刚杵在骆驼身上,上山时咧嘴笑我,被我一口咬到山涧里了……”
“好了,三个难题问完,你该相信了吧?时候不早了,无往盛宴还在等着,这里离着长安还远,必须施展轻功快快跑!要是迟到了,波摩梨师的大名可就鼎不到别人前面了!”
波摩梨师叫道:“岂有此理!”一跃而前,“忽”的一下跳出两三丈,突然向岩石后跨来,一把将那人揪住,说道:“魂魄可不能丢三落四!”紧接着脚下跳跃已在十几丈外,将那人看了又看,说道:“小狗,果然是你!”
仙儿颓然说道:“不是我!”他最擅于模仿别人说话,过耳不忘还能以假乱真,本以为用口技骗得脱身,结果还是难逃被抓的下场,顿时垂头丧气。
波摩梨师道:“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要是答得上来,就是我的魂魄,答不上来就是小狗,我可要忍不住吃了你!”
仙儿心里正没好气,怒道:“你就是问一千个一万个我都答不上来!”
波摩梨师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他说“一千个一万个都能答得上来”,问道:“小狗说有千两黄金,定是藏在身上!剥光了搜一搜和撬头盖骨,你说咱们最想先干哪个?”
仙儿慌道:“自然不用搜,千两黄金给你就是!”从怀中取出包肋骨的手帕向山下扔去,“在这儿!”波摩梨师提着他向前一纵,眼看就要接住,仙儿一阵拳打脚踢竟然从手中挣脱,肋骨也摔在地上滚了出去。
波摩梨师跨过去一把握住,手中登时巨痛,被金刚橛穿透的掌心重又撕裂,血顺着肋骨流下来。他换另一只手捏住,将肋骨举在面前,口中不住倒吸凉气,怒道:“小狗,这是千两黄金?”
仙儿伏在地上不敢逃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他突然惊诧道:“咦?诶诶……这是什么古怪!”只见肋骨被血液浸过之处“嘶嘶”细响,竟现出一些蓝色的字符。
波摩梨师将肋骨凑在眼前横看竖看竟然一个都不认得。仙儿见那些不是中原和皎窈岛的文字,弯弯曲曲更像某些隐秘的符号,他也一时想不出。
忽听波摩梨师大叫道:“妈妈的,有毒!”从地上一跃数尺,“咚”的一声正撞在一棵树上。他口中“呵呵”作声,抬腿就是一脚,竟然没有踢中,醉汉一样身子摇晃,又猛地一下跳起来,仿佛那树在跟他搏斗,而他落败了正仓皇躲闪。恰好有树叉伸在半空,脑袋一下挂在里面,他手脚挥舞了几下就不动了,身子直直地摆动像在荡秋千。
仙儿看得骇然失色,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逃开。“吧嗒”一声,肋骨从波摩梨师手中滑落,正落在仙儿身后,他来不及细想,见手帕就在不远处,拿过来包了肋骨就走。一口气跑到山下才收住脚步,躲在隐蔽处仔细去听,并没有波摩梨师追来的动静,心中暗想:“他被毒死了?”
恐惧稍减就觉得心跳怦怦,脑袋一阵一阵地发紧,浑身无比酸痛,仙儿伏在地上一动都不想动。眼光偶然一瞥,见草树山石之上有无数晶莹洁白,微如芥子的露珠,灿然可爱遍及旷野。他想:“秋露如玉,应该就是冻凝的星光吧……”
昏昏沉沉心里猛地一个激灵:“万一那野僧又活过来,被他追上了岂不糟糕!”觉得身上被露水沾湿,不知已经睡了多久,顿时后怕不已。见远处恍恍惚惚似是有几点灯火,挣扎着起来一步一步挨过去。
仙儿心想:“只要是一处村镇,人多之处就不怕野僧来吃人剥头骨。”忽然又想:“蓝符肋骨既是有毒,为何我毫无反应?莫非吃了黑山派的毒丸,这些就算不了什么了?”心中顿时一阵凄然。
前面果然是个大镇店,看着近在眼前却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脚下的路平坦起来,跨过一道小桥就是石板铺就,走得格外痛快。桥边大树上捆着石板,刻着“云阳”两个大字。夜阑人静,只有前面一处灯火,后面无数屋舍的黑影,参差错落沉睡在夜里。
仙儿一路又惊又怕,此时仍心中不安,慢慢走到近前,见那里果然是间旅舍。一面院墙前后隔开,路边大屋挑着酒旗,灯火通明正是仙儿从远处看见的。
他顺着院墙摸过去,发现有两扇大门虚掩着,黑乎乎地,方才都没有看见,当是客舍的入口。挂着一块匾额,写着“飘蓬”二字,走过院门,墙上钉的大木牌刻了两行诗句:“翩翩飞蓬征,怆怆游子怀”,他也不及琢磨,只是想道:“原来是‘飘蓬旅舍’……”
走到酒肆跟前却不敢进去,绕到侧窗处向里窥探,就听屋里有人欢声叫道:“来了!他来了!”几个人轰然响应,急急忙忙站起来迎接,挤得板凳“吱吱吱吱”一阵乱响。
仙儿一惊:“他们怎么知道我要来?”急忙弯腰踅到墙角,就听见“通通通”脚步声沉重,有人由远而近急走过来,“咣当”一声踢门直入,地上豁然放出一条光亮,紧接着屋门关闭,外面重新黑成完整的一片。
仙儿心想,原来不是说我。听见屋里“咚”的一声大响,几个人纷纷喝彩,有人气喘吁吁地说道:“他娘地,想不到一斗酒竟然死狗一般沉,累死老子!”
有人笑道:“谁让你死心眼,非要盛了酒抱来,还用的是老冯木匠家的大斗,新木头都没干透,还有铁箍边铁包角,怕不要比酒还沉上好几十斤!”
仙儿从窗缝中看去,见中间一张桌上放着一只大木斗,一群人兴高采烈地围着,约莫有二十几个。有个矮壮的汉子甩着胳膊笑道:“只要今日瞧得过瘾,喝得痛快,就算胳膊累折了也心甘情愿!”
有人说道:“今天是怎么了?咱们头儿这么久还不到,可不像他的脾气!”
另一人笑道:“他叫‘去疾’又字‘来急’外号‘一阵风’,说不准你一闭嘴他就到了!”
果然外面有人答道:“说谁呢?我来了!”推门走进两个人来。
屋里人纷纷寒暄招呼:“管二哥来了,你好你好,难得难得!”“魏七哥果然好本事,请得动管二哥!这下有好戏瞧了。”
仙儿向那二人打量,见是一个高瘦的清矍老者和一个白脸黑髭的中年汉子。那个矮壮汉子敛起笑容,挤过来说道:“管二哥,你素常从不跟兄弟们热闹,今天是斗酒来的还是刁难人来的?”
那老者眉张目动正要说话,白脸黑髭汉子笑道:“囚牛,管二哥是清高雅人,心里却是一团火,今日来跟大家亲近,你怎么不欢迎反倒拒人千里!同袍之义被踩到脚下了么?哈哈!”
囚牛登时语塞,那人又拍着他肩膀笑道:“蒲兄弟,你还问我这个魏七哥是干什么来的么?”
蒲囚牛满面涨红却无言以对,魏七哥不再理他,引着管二哥在桌旁坐了,向众人依次招呼。
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有人忠心耿耿,就有人打抱不平!若论起资历名望,管二哥称第二,云阳谁敢称第一!八十一式‘星沙掌’炉火纯青,别人的‘弹雀指’未必就是敌手。如今……唉!”说着摇头叹息。
蒲囚牛向他问道:“如今怎样?”
那人见他咄咄逼人,气道:“如今司空成了只知吹牛的毛头小子!”管二哥伸手在桌上一拍,重重哼了一声。
蒲囚牛登时怒道:“你若不服怎不向神教去告!你若本事换你当当!”那人满脸尴尬,霎时缩低身子,低声道:“跟我有什么干系……”
魏七哥道:“云阳司空可不是哪一两个人的!风兄弟既做了司空就是咱们大伙儿的顶头上司,就算他有种种不是,咱们也该齐心协力辅佐,打心眼儿里拥戴!谁若是借题发挥,伤了云阳星空的和气,可是我神星的罪人!”
仙儿暗想:“原来他们都是神星教的,在等一个叫风去疾的新任司空。”听着屋里的说话声觉得格外踏实,忖道:“这么多人总该不全是坏人吧?就算野僧来了也能抵挡一阵。”慢慢在窗下坐倒,肚子却止不住一阵一阵饿得难受。
听见屋里轰然称是,魏七哥又道:“今日的酒如何喝法儿?”
有人笑道:“今天是斗酒可不是喝酒!风头儿不是说他一不使钱二不攀结绝无可能当上司空么,如今他输了,自然打赌要兑现!喏,这一大斗全是他的,可要一口气喝完,若是中途换一口气,或是洒出一滴可都算他吹牛,要认罚各敬咱们三大碗,岂不好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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