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满孤独

一

水流从头顶流经发梢在锁骨打个转顺着肌肤飞速滑落之后，每个毛孔似乎都深憋一口气然后长长的吁了出来。随即便是哗哗的像是瓢泼大雨冲刷旧球场的斑驳铁门，山洪卷过泥石流，阳光明晃晃打在油汪汪叶子上的耳光般的水奔跑过身体。

澡堂有各种各样的胴体，黑的，白的，黄褐色的，细嫩的可以挤出牛奶的，粗糙壮实的，有一握可折的腰肢，有上下三层的游泳圈。

我在眼帘咫尺的瀑布前大口喘息着，透过水雾迷蒙，看着摇摇晃晃身姿绰约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冲击在肩头像刚刚拔出利箭鲜血四溅的水流，从睫毛滚落到脚趾的寒冷。越来越远。

嬉笑怒骂，痴嗔怨喃。周遭人很多，我却像只身在旷野，手足无措。

二

几年没碰沉重到压在肩头感觉直不起腰的呼啦圈，心血来潮要小试身手信心满满可以坚持打败不离不弃的腰部赘肉。第一天之后腰部右侧淤青，第二天像是上刑场一般。几分钟，大汗淋漓，不是疲累，是疼痛。咬着牙关，紧收小腹，一下一下，左侧很快淤青。第三天，腰部一米以内人勿靠近。晚上，再一次大汗淋漓，疼的说不出话。无数个嘴巴在说，好了，就到这了，不要再疼了。无数个脑袋在点头，无数只耳朵在搜寻放弃的声音。

像是新买的鞋子走在半路把后脚磨的血肉模糊，没有创可贴，什么也没有，只有剩下的很长很长的路。然后跛着脚，一步一步走完。

一样的疼痛。疼痛的时候身边有再多的人其实也都是一个人。

除了完成。该走的路一步也少不了。

三

妈妈打电话说，家里出现经济危机了，爸爸要跳槽。原因是公司不景气。从国企跳私企。挂了电话，她发来“一个女人选择了怎样的男人就是选择了怎样一种生活”，加一个难过的表情。我停下打安慰话语的手，拨通了爸爸的电话。电话里年过半百的爸爸声音疲惫，他问我什么事，我说，没事，你晚饭吃了什么。过节回不回家。他说回，我说，真好，爸爸我好想你。

四

六月阳光像一把巨大的铲子，用中火翻炒着这片土地。时不时加点胡椒粉，再切几片洋葱扔进去。

我没有冰淇淋。我怕卡路里。贪恋与畏惧共存。

汗水毫不留情揉花我刚精雕细琢的妆，眼镜片看见心仪的男生还会羞起蒙住眼。

前男友牵着新女友柔软的小手。

被我拒绝没两天的男生搂着漂亮的妹子。

颜值超配的情侣，在健身房一起流汗，食堂一起吃饭，操场一起遛弯。

我一个人拎着两壶灌满的冰碴子，挺胸抬头往寝室走。

五

后来我洗澡不再飞速洗完，不再害怕众目睽睽下的裸露。我也学会温柔擦拭身体。

后来我呼啦圈可以半个小时不掉下去，腰部淤青不知什么时候消退干干净净。不再被疼痛搞得心旌摇曳，脚上的伤亦结痂。

后来，没有后来。

我还是一个人。

我安慰着妈妈这样才是生活，一切都会好起来。

去超市不再不看价格也学会了货比三家。大手大脚之后也是明白了，攒钱没什么用，该花的总会花掉，能挣来的多才是王道。

六

我们是在深海里呼吸的鱼，我们口渴喝海水。鱼很多，海很大。

我是最小的一条。那你有没有看到我向海面游，背后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