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
上楼,
关门,
把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扔在茶几上,
一屁股坐在了进沙发,
打开电视,
播到体育频道,
勇士打骑士,总决赛录播。
马老三盯着手上的一张白纸,若有所思。
那张白纸上写着:急性前列腺炎。
而医嘱分明是:戒烟酒,控制性生活频次。
当然和烟酒关系不大,马老三心里有数。
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疾病,吃上一两个疗程的药自然就会痊愈。但这几个月以来连续两次进医院,让老三多少有些心有余悸。
他引以为豪的百人斩也好,无数姑娘投怀送抱也罢,除了带给他片刻欢愉,更多的,反而是愈发浓烈的孤独。
对的,他没有办法爱上这些姑娘,他对她们,只是简单的,肉欲上的需要,他没有办法把爱情寄托在谁身上。每当有姑娘向他表达爱意,他都会不自觉的抵触,逃避,失措彷徨。
就像是一艘海面上激荡的孤帆,为了不触礁,拒绝向任何一个浅滩下锚。
他不相信女性。
曾几何时,他希望遇到一个女子,单纯,善良,青春洋溢。他们一起骑着单车,在通往天际的公路上追逐夕阳。
一起起床,看着对方不施粉黛的模样,煮面,煨汤。
一起等待黑夜,等待霓虹灯的光彩撒在她多情的脸上,相拥,亲吻。
他有一个温馨的家庭,他希望自己的爱情也和父母一样,波澜不惊,但相濡以沫。
他以为他找到了这样的姑娘。在他17岁,最渴望爱情,最奋不顾身的年纪。他和她做了每一样他曾经梦想中的事情,而他以为能够这样下去直到永远。
而女孩离开了他,
没有任何预兆,
也没有些许迟疑。
“我要出国了,很感谢你给了我一段美好的时光。”
对,没有问他是否愿意同她一起赴美,
仿佛那是一件很多余的事情。
他永远无法忘记姑娘轻松的语气和自然的眼神,他没有追问。
他如此爱她,舍不得她做一丝一毫牺牲。
也不愿意,让她为难。
可是他如此爱她,他没有办法怨恨她,只好选择了自怨自艾,折磨自己。
一个少年的爱情无疾而终,伤痛更甚死亡。
他无法再全心全意爱一个人了,
他害怕在某个时刻,
一个女孩,
再对他说出再见。
他不想再死一次,那样的日子,他永远不想再经历了。
他变成了他痛恨的模样,惩罚别人,也作践自己。
但没有什么大不了,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行尸走肉,如鱼得水。
他的房门被姑娘们进进出出,
他的心门如门扉紧锁,坚壁清野,无人可破。
马老三喝了药,有些困倦,在沙发上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被手机铃声惊醒,电话那头,声音陌生却似曾相识:马老三,我来深圳了。
“谁啊?”
“鸦儿渡口”
“我靠,驻唱歌手?”
深圳机场离老三住处不远,他洗漱一下驾车前去接人,姑娘早在路口翘首以盼。
黑色短裙,上身着牛仔衫,足蹬铆钉靴的姑娘格外靓丽,齐肩短发染成咖啡色,显得清新自然。
即使在老三看来,她也有不可多得的气质,洒脱随性,透着一股独立而自信劲儿。
老三按了下喇叭,姑娘寻声而来,莞尔一笑,像这座城市一般温婉动人。
启动了车,老三漫无目的的开。
“很意外吧?”后排问。
“意外,还有点儿后悔”老三回道。
“后悔?怎么说?”
“后悔当时不该把名片偷偷塞你外衣口袋里,害我大周末的还得伺候你”
“你塞名片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一天,毕竟那么俊的小哥,多少妹子都趋之若鹜呢”姑娘咯咯的笑起来,“带我去哪里?”
“去我家”
“随便坐”老三把车钥匙扔在玄幻,把姑娘让进屋子。
“可以嘛,年轻人,自己住两房一厅”
“啊,有的时候带的姑娘多,一间房子住不下。”
姑娘没有接话茬,只是嘻嘻笑着,环顾着马老三的居所。
“想吃什么,马上到饭点儿了,我给你做点儿吧。”
“呦喂,你会做饭呀”姑娘满是惊奇。
“上天垂青,天赋异禀,吹啦弹唱,锅碗瓢盆,无一不精,无一不晓。”
“得了吧你,本姑娘也不挑食,煮碗面条好啦!”姑娘坐在沙发上,随手拿了一本杂志,兀自翻阅。
马老三在厨房里忙活起来,由于他的妈妈精于厨艺,耳濡目染的,他也学了几手,炒的一手好菜,面条也煮的劲道入味。恍惚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这个姑娘到底什么来头?当初留个电话,也没有盼望着真的能再联系,没想到时隔不久,那间酒吧里独艳舞台的驻唱姑娘,竟然就在自己的客厅里安静的看着杂志。
生活还真是会开玩笑,把如胶似漆的两个人拆开,把毫不相干的人丢到一起。
“来了我马老三的房间,就别想腿脚利落的出去!”
马老三端着阳春面来到客厅,看到姑娘手里拿着一只药盒,眼睛贼溜溜的看着他,似笑非笑:“呦喂!有人前列腺不好耶,啧啧啧”
“啊,是啊,平日里耕耘太多,疏于保养,但你放心,脱下裤子,依旧生龙活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老三把碗放在姑娘面前,“尝尝,老三牌阳春面,父爱的味道。”
姑娘冲他吐了吐舌头,三口并作两口,风卷残云一般清空了,“还有吗?”
“有,当然有,怎么样,五星厨艺,童叟无欺啊”老三转身又给她盛了一碗,“来喽,这碗叫,爸爸永远爱你。”
风卷残云,一滴不剩:“还有吗?”
“还,还,还剩点儿汤,你喝吗?”
那认真的模样给了老三肯定的答复。
连干三碗,姑娘满足的拍拍肚子,赞赏地说:“我说行啊马老三,虽然前列腺不大好,手活儿还不赖哦!”
马老三怔怔地看着她:“姑奶奶,大胃王啊!你把我那份儿也吃了!”
“那你再做咯!我食困,睡一会儿哈!”
姑娘甩掉脚上的鞋子,毫不见外地躺在了床上,就像一位轻车熟路的女主人。
马老三经这一折腾,也有点肚饿,却也懒得再开火动灶,热了个三明治,便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细嚼慢咽的吃着。
姑娘侧躺在床沿,曲线曼妙,肩膀到臀侧形成一个腼腆的微笑,头发垂在被单上,丝丝如绸。正午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白色窗帘,投在她纤长的腿上,影影绰绰,颇有迷离之美。
她轻轻的打着鼾,身体微微起伏着,安静而美好。
马老三就在旁静静地看着她,突然,他很想知道,这个姑娘的名字。
也许她有一个动听的名字吧。
马老三在沙发上睡着了。
梦境当中,他在茫茫草原中骑马奔驰,草尚浅,堪没马蹄,他手中攥着缰绳,用力踩着马镫。加速,加速,再加速!耳边是野风呼啸而过的鸣笛声,远方的那个人,请稍等片刻。
给我一个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