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这种感觉?今天的自己看昨日的种种,会觉得自己浅溥,傻缺,是个呆B,反正我有,而呆B总喜欢把做过的事赋予某种意义,似乎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去承受不能承受之重的恶果。还可以矫情的说句:“无论如何,感谢经历。”青春荒唐,大多随性而为,如果把荒唐赋予某种意义那么那叫自欺欺人。我曾发愿,倾我浅陋之识,给一路走来的朋友辜负的年华撰写一篇悼文。奈何才疏学浅,惟有一再降低要求,只好记录风雨一程,不求别人认同,但愿你我垂暮之年能为岁月感动。我很感激老友们的信任,把过往托付于我,化作文字凭人吊唁,大多老友皆出身草根,相识于微末,他们多年漂荡虽然习得一身草莽脾性,但都不屑于尘世间的蝇营狗苟,而我以草莽清流书生自居,何为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多么严谨的逻辑,但铭文纪事书生自当责无旁贷。
朋友问:你写文字怎么不写自己。
我说:医者不自医。
其实只是自己太多不堪回首,我太过矫情,没有勇气用文字去镌刻往昔。张嘉佳书中言道:一个人的记忆就是一座城市,时间腐蚀着一切建筑,把高楼和道路全部沙化。如果你不往前走,就会被沙子掩埋。所以我们泪流满面,步步回头,可是我们只能往前走。往前走?可是今天的我还是想回头,想回头看看你我的风马少年,哪怕泪眼盈盈。
08年发生了好多事,5·12地震、北京奥运、金融危机、当然,我能清楚地记住这些大悲大喜并非是我有忧国忧民的博大情怀,而是因为这是我人生至关重要选择的一年。这一年,周围一群群少年少女扔掉书本,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前赴后继地涌进城市,我也一个猛子扎进这股浪潮,随波逐流,生疏的披挂上阵,可是光怪陆离的城市啊,它不仅是造梦者,也是个大染缸,梦虽然碎了,但我已被渲染的五光十色,当年闻口二手烟会咳个不停的我,学会了抽烟,一根接一根,不知酒液什么颜色的我,也学会了喝酒,一杯又一杯,千杯不醉。灯红酒绿的滋养下,欲望也弥漫开来,自以为浪荡不羁背后是不知所措的迷惘。今夹在弱冠而立之间,回首前尘,我开始审视自己,扪心自问,还有许多未能释怀,但已能坦然面对过去的种种卑劣与不堪。八年风雨八年灯,摇摇曳曳映照多少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江湖浪荡,无一技傍身,难免多常捉襟见肘,既是江湖,多有侠友相助,不一一铭名,皆感于肺腑,亦有损友相累,但既损友,理是互累,是的,互累,我不知强子想到我时会不会感慨句交友不慎,至少我想到他时会感慨遇人不淑。
初入社会,和大多农村娃一样,我在一家工厂里流水线上工作,每天工作十个小时,拿着一千几百块的工资, 下班上上网,偶尔和群酒肉朋友推杯换盏,放假逛逛街买两件衣服,每月下来,虽然只剩几百块钱,但也算开始自立更生,这些对刚从资源底端的农村出来的我来说有点乱花迷眼,但在当时我狭隘的世界观里甚至有一丢丢安逸的错觉,就这样上班下班,如此反复,一成不变的生活模式逐渐趋于平淡、乏善。少年的热血开始涌动着不安因子,这种不安浸渍骨髓,终于在强子的一个电话的诱因下开始了我多年的颠沛生涯。
强子问:你工资多少?
我:一千多点,你多少?
强子:四五千吧
08年四五千,我想大概当时金领的工资也不过如此吧,我应该是个要强的人,同样的起点,少年又怎甘心人后。对比身边,这种不甘更为强烈。斟酌一二,收拾行李决定去宁波投奔强子。晃晃荡荡混迹社会已有八年,太多平乏的日子随着时间的洪流湮灭在滚滚红尘,甚至于今天任凭怎样努力回忆都记不起昨天的自己,而我仍然清晰记得那一天,清晰记得自己着什么样的衣服,穿什么样的鞋子,恍如昨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出生十七年真正挣脱泅笼获着自由的第一天,那次选择或深或浅影响着之后的我,造就了今天不堪的自己。08年的某日,我站在嘉兴火车站广场,裤兜里揣着一张发往宁波的车票,当时没有高铁,杭州湾大桥还未开通,只有要六七小时才能到达的K次火车,票价61元。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拿着手机,当时我有部长虹冠军手机,传说中此手机的屏幕是用瑞士军刀都刮不花的,此传说未曾亲身验证,起初是因为舍不得,后来是想验证却没有了机会。因为我把这部藏有我半年所有喜悦、哀伤,痕迹的手机扔进了垃圾桶,我把我人生第一部手机扔进了车站垃圾桶,也把一段过往扔进了垃圾桶,此后手机以每年一部的频率更换,大多已经不再记得,惟独没有忘却那黄色的滑盖长虹手机,那传说中瑞士军刀刮不花的手机。不知从什么时候,商场里早已没有了长虹手机的踪影,看见长虹其它产品的Logo时都会回头多看俩眼,也会在每次换了手机我都会或多或少下载些08年传唱一时歌曲,并非是眷恋当年人事,偶尔会在夜深人静时听着当年的歌缅怀下十七岁的自己。13年漂在深圳,钱包被偷,仅有的安身立命二千多块钱和身份证不见踪影,我在这座梦想与现实并存的城市寸步难行。站在街头我仰头看着一幢高高的大厦,鲜红的长虹二字矗立大厦顶端,七年浪荡走马观花地在脑间回放,我难过的不能自已。
火车将开进宁波时下起了雨,沥沥淅淅的小雨,对一座城市离别的眷恋,对故友重逢的欢喜,对命运未知的期盼,万般滋味,缠绕心头,非语言所能表述,我一直坚信,奥斯卡的最佳演员也演不出我十七岁的心情,命运像把文艺二字都倾于此时,只是当时的自己坐井窥天,尚未以文字寄情,不然也许会有一篇矫情到死的文章,供自己回味。此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认真观察过自己的每一次离别,重逢,好像天授神赐一般,都会下起小雨,夏天亦是如此,曾一度认为这是上天赐予我的神祗,从那开始我每次出行都选择火车,乘的次数多了那种万般滋味日益稀薄,现在早已荡然无存,但无论现在交通如何便捷,出行乘坐火车的习惯却保留至今。
强子把我领到宿舍已是黑夜,宿舍不超过三十个平方,住四五个人。强子指着放在铁架床上铺一箱泡面嬉笑着说:饿了没,那里有泡面,我都吃腻了。几年交情,工资四五千一个月,你就请老同学吃这个。一路颠簸,胃里泛着酸水,我忍住骂娘的冲动,熟知几年,强子不是吝啬之人,不然也不会成为至交,在我一番刨根问底之下,强子道出实情。原来他并没工作,而在学艺,这里是所类似培训的学校,他因学费未曾交完,学校扣押证书,他没有经济来源,只好借舍友的钱买了俩箱泡面,以此渡日,即使拿到证书,分配的薪水也就六百块而已。无奈,替他还债,带他吃饭,去他妈的文艺。如你所料,两个没学历,没技能,没经验,属性小白的生活可想而知,仅仅半个月后,我离开了宁波,哥俩再好,也得吃饭啊,俩人不是没有找过工作,不是没幻想过如何如何,受年龄所限,俩个风花正茂的少年无处安身,半个月的开度也把我带来的钱几乎花光殆尽,我怕饿死,留给他一百块钱仓惶逃离了这座“港通天下,书藏古今”的城市。有一点他没骗我,他所学的技艺工资有五六千,不过是在八年后的今天。八年交织,俩人就以这种方式多次重逢,离别。最窘迫的一次真的差点饿死。当时俩人加在一起不到三百块钱,会为了中午的稀饭是买一个咸鸭蛋还是俩咸鸭蛋规划一上午,为了省钱,找工作时可以从公交起点站走到终点站。住在强子发小的出租房里,于我而言,寄在陌生人篱下,个中滋味非外人知晓。不是没想过求救家里,只是想起毅然辍学时说过的豪言壮语,我书生意气重,实在没脸皮面对他们,况且,他们含辛茹苦把我养大,上不能敬高堂,已是愧为人子。所以,自08年开始至今,哪怕在外食不果腹,衣衫褴褛,都不曾求救家人,大多都是老友相助,行文至此,容我揖首百拜,再次感于肺腑。
今回首浪荡江湖已有八年,即是江湖,除了义薄云天当然还有儿女情长。《谢谢你的爱》里有句歌词:不要问我,一生曾经爱过多少人。一个女人最好不要问你的男人爱过多少人,如果他不想骗你的话很难回答,因为绝对不只你一个。正如我,正如小强。我没有什么不好回答,只是在经年后只记得名字,一年又一年,时间早已把伊人音容湮灭,再谈不知从何谈起。依昔记的是曾有个姑娘送我个音乐盒,在宁波时小强把玩时不慎把它摔了一个角,后来,我也把也它扔进了垃圾桶,只是扔进垃圾桶之前把小强揍了一顿。也许时我下手重了点,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若干年后,我在海宁一间狭小出租屋摆弄的一个小巧的沙漏一失手从桌子摔了下来,碎了。我混身一个机灵,莫名想起当年我揍小强的情景,我手忙脚乱的捡起沙漏碎片抬头看着小强,他依旧呆呐的抽着烟,连个白眼都吝啬给我。我瞧着心里难受,我说:“要不你揍我一顿,算俩清了。”他依旧没理我,只是看着地下的细沙发呆。沙漏是小强女朋友小丽送给他的,不对,应该说是前女友。她俩的故事没有多轰轰烈烈,不过是一个王宝强一样的少年遇到个到了需要被爱年龄的姑娘,结局可想而知。那件沙漏是唯一一件能让他找到以为美好到像一场春梦的恋爱的证据。正当我为自己的皮肉担惊受怕时,他颓废的说了一句:“我又打不过你。”我受不了这种气氛,后来我去了深圳,听说他带着一个姑娘去了北京,几天后他一个人又回了海宁。后来我问过他:怎么就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我没告诉我,正如我们偶尔聊天一样,我问他爱过几个人,他问我喜欢过几个人一样,永远都没有答案。
如今,锋利的现实斩断了我所有的骄傲,应该没有人喜欢流浪,也没有人生来注定漂泊,有意或无意的选择都是在寻找适合自己栖息的土壤,也是在用行为挣脱命运的桎梏,所以流浪的人才会不觉辛苦的翻山越岭,一路流亡。
兄弟、爱人,诸如此类美好的个词我从未敢对另一个人口述或者书写,凉薄的年代,我怕他们辜负,更怕自己辜负,所以我只说朋友,喜欢。也许他胆小、他自私、他市侩,他没追求,他没内涵,人以群分,我亦如此,才不惜洋洒几千字记录友情岁月,好多人说我和强子是兄弟,其实不然,我和强子只是朋友,结伴走过十一年跌宕的朋友。十一年,都足以在彼此一生烙下难以消磨的印迹,我在给他撰写青春悼文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写自己的青春,
青春的时间大多是用来浪费的,但总有那么几个瞬间让我们成长,成长的瞬间足以重塑一个人,我应该感谢一个人,她有心或无意促进我的成长的同时也教会我汲取文字的力量充沛内心的强大。我不知明天的我将停在何处,或偏安一乡村,或踽踽一小城,惟愿在充盈自己的同时,能妥善安置,此文历经两夜,删删改改,因电脑已坏,小学拼音又没学好,几千字皆是手机一笔一画码成,晚九点下班后,几次码到凌晨两三点,第二天顶着黑眼圈早八点准时上班,有次手机卡机重启,一夜辛苦付之东流,累不累?累点好,累到让自己知道在疲乏的工作之余还有英雄梦想。此时,我正坐在回家的车上,我能想到几个小时后将和老友们在酒桌上的觥筹交错,不同于十七岁的意气风发,只有老友互慰风尘之苦,来,来,来,大家举杯,敬颠沛流离的岁月一杯,我干杯,诸君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