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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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节回老家，听说大姑渐渐的有些失忆了。除了对人还有少许印象外，对过往的很多事情都已经遗忘了。家人难免有些感叹，只有我似乎有一丝不同的理解。

屋子里到处都是儿女们生活过的痕迹，空气中似乎还有孩子们嬉笑打闹的气息，难道你要她记得他们为了生存已远走千里他乡，安家落户，不能时时承欢膝下的事实。

对面山腰就是生养她的地方，从前站在山头就能喊答应对面山头上的亲人，难道你要她记得父母早已经埋身黄土多年，感情最好的弟弟（我的爸爸）四年前也先她而去，深情的呼唤再也没有回应，去往娘家的路早已荒草掩埋。

她已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七十多年，就像她栽种的庄稼一样，注定离不开土地，又注定要被时间收割。难道你要她眼睁睁的看着，岁月的镰刀已经硬生生的架在脖子上，锋利的白刃闪着寒冷的光，而身体却动弹不得。

那院子里的鸡鸭，圈里的猪，草棚里的牛，屋檐下的狗，都已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代的轮回了，就像山坡上的草，田地里的庄稼，房前屋后的花，年年俨然初生，实际不知道更迭了多少茬。

就像白天依然是白天，黑夜依然是黑夜，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可你能让她忽略青丝已成白发，生命力正逐渐衰退的事实吗？那阳光照在她身上再也反射不出灿烂的光芒，那雨水冲在脸上再也刷不出光鲜靓丽的模样。

于是选择性的遗忘是跟现实和解最好的方式。返老还童，回到小孩子的单纯，未经世事，犹如新生。这样无论眼前是什么样的世界，都是让人惊奇和欢喜的，不管明天会遇到什么样的风景，都是让人盼望和期许的。

我家屋前的田坎边有两颗李子树，一到春天就开满了白色的花，一到夏天就挂满了青绿色的果，是我童年时的乐园和玩伴，可与它曾经亲密无间的人却突然远去，把它们遗忘在荒野里，任其荒芜和枯萎。

就如把血脉相连的大姑，也一同遗失在了曾经共同生活的那片天空里，让她独自面对满目疮痍的回忆，在那个狭小的叫做家园的地方终身囚禁，亲人们只是偶尔的探视完，又像风一样离去。

与其无奈的被遗忘，不如主动忘记。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统统不记得，草木凋零，人生暮年，木然处之，大智若愚。

其实何曾真正的忘记，这一生的时光就像电影一样在自己的脑海无比清晰，只是能看懂的人却没有了或者没在身边，除了偶尔自言自语，还有谁人能明白。一切就这样慢慢的沉入潜意识里，然后变成沉默的木头，带着一生的记忆，最终埋进土里，腐烂消失在大地的怀抱里。

也许这才是最彻底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