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午后,天花板上的吊扇吱吱扭扭的转着,刚睡醒的明揉揉惺忪的睡眼,带上那只没有度数的平面镜,(这是他装蒜的标志性物件,一带上仿佛自己就成了大文豪,多少算有些心里暗示,其实就是学渣一个)也许是趴在桌子上睡得太久,压迫了眼睛,前面讲台上的老师变出一个分身,就像电视机受潮造成的重影一样,简直如出一辙。
明随手泯了下嘴角的口水,扭头看看窗外,西斜的太阳给白色的外墙染上浓郁的金黄,有风,吹得树影婆娑,再看看教室里面,不出所料,同学们睡倒了一大片,黑板上满满的全是各种公式的堆砌,只有前排的几个同学还在认真的做笔记。
然而对于明这种不爱学习的学渣,就是在听天书,老师嘴里说的一字一句被选择性的屏蔽掉,“下面自己看一下,有什么不会的上来问我”,这时候,后排的小凯拿笔戳明子的后背,“哎,明,怎么才醒啊,昨天晚上去哪了这么瞌睡?”明顿时清醒了许多,突然想起了什么,“老师,我要去厕所”早已坐不住的明子果断的举起左手,皱着眉,俨然一副憋不住的样子,“不许,好好在教室呆着,不知道又打什么歪主意,下课的时候怎么不去?”这种技俩早已被老师看穿,“老师,我真的憋不住了,”说着明子捂住肚子,演的更加逼真,后排的死党小凯捂着嘴偷笑,心想这小子别的不行,演戏到演的有头有尾,“好了,没有下次,快去快回”老师正低头批改作业,也没有坚持,话音未落明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
老师喝了口尚且温热的茶,把一不小心喝进嘴里的茶叶渣又吐回茶杯里,挠挠梳得油亮的三七分,让人分不清头发上是发蜡还是头油,浓密的小胡子上一滴茶叶水顺着胡子滑落下来,滴到作业本上,啪塔一声,却惊动了正在桌子边寻找食物的苍蝇,那苍蝇振动翅膀悠悠地飞起来,像一架微型直升机,横冲直闯,绕着老师打圈,随后又悠闲的落在老师的茶杯口上,也许是因为苍蝇也会口渴。
见老师埋头批作业,教室外等了半天的明在窗外探出半个脑袋,把刚叠好的纸飞机飞进教室,示意小凯一起出来,老师并没注意到。由于是夏天,为了通风教室的后门也一样打开,最后一排的小凯俯下身子惦着猫步神不知鬼不觉的钻了出来。(这俩哥们是死党)
“走”明压低声音,“去哪儿?”“去后山”明滋着牙坏笑着,露出两颗兔牙,牙缝里还有一片中午吃饭沾上的韭菜,去了你就知道了。
穿过三条主街,两个逃课成功的捣蛋鬼向右拐入一条林荫小巷,身上顿时凉爽了许多,前方有家老书店,木制的门牌上蒙上一层灰,一看就是老店了,隐约可以看见语冰书店四个字,店主是一位六旬老爷爷,门前一堆残破的瓦罐里生着各样的花,虽是背阳,却是别样的生机勃勃。“明子,你脑子没病吧,刚从学校出来,你又要看书?”“走,进去!”。
说着明拽着小凯胳膊,轻轻推开门,果然,屋内安静得很,里面很大,每本书上都夹着一只书签,上面都写着看不懂的文字,除了这点不同,其他与所有书店无异,再往里面看,店主正伏在书桌上写着什么,“嘿,看到了那个老爷爷了吗,他会魔法!”明伏在小凯耳朵上低声说,“昨天晚上,从这家门口路过时看见一群发着蓝光的小精灵在整理书架上的书,而且……”“你别逗了",凯打断了明的话"你当我是傻子吗,怎么可能,一定是你看花眼了”小凯一激动,不自觉提高了嗓门,老爷爷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顺手捏起桌上残缺的只剩一只腿的眼镜,轻轻带上,那眼镜架在大鼻子上,竟也不会掉,满脸的络腮胡盖住了嘴巴,头顶稀疏的头发已经遮不住头皮,眼睛却特格外有神,老爷爷见有客人,习惯性的笑起来,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有事吗”“没有,我们随便看看”,明故作淡定的说,老爷爷没有多问,继续伏案写着什么,屋内又回到了安静的状态,“看吧,这老头就是个卖书的,怎么可能会魔法,你看他那一只腿的眼镜,他要是会魔法,怎么不自己变一个眼镜?”小凯说着就要拽明子出去,连明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昨晚看错了。
两人躺在后山的草地上,已经到了下午四五点钟,太阳西斜的更厉害,光线也没有刚才那么强烈,起了风,吹得两人衣领贴在脸上,痒痒的,明嘴里叼着根狗尾草,被阳光照得通透的轮廓,似乎在发光。
“哎,如果你会魔法,你最想要什么能力?”明盯着那带着光晕的狗尾草接着说“如果我会飞那该多好,就像那边的风筝一样,我要比那风筝飞得更高,田野,森林都在我的脚下,我要飞到云里看看那里有没有住着雨神,我要尝尝云朵是不是和棉花糖一样甜,我要领着鸟儿一起飞翔,我要看看夕阳会不会沉入海里,会不会把海水烧热”“喂,你在听我说嘛”明子扭头看小凯,小凯闭着眼睛,早已睡着了,竟打起了呼噜,要知道,小凯是压根不相信有什么魔法之类的鬼东西。可是明却十分坚信,他坚信昨晚是真的看到了精灵,他心里暗暗做出决定,今晚还要去那书店一探究竟。
可是到了晚上,明满怀期待地再去哪里家书店看时,却没有看到半个精灵的影子,所有的书都是老爷爷自己亲手一本本摆齐的,没一会老爷爷就要关门了,他吹灭书桌上燃烧的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蜡烛,关好窗户,朝门口走来“孩子,要关门了,明天再来吧”老爷爷锁上门,骑上车子,向西走,经过路口又向左拐,彻底看不到身影了。
月光很亮,星星很少,静谧的月色下仿佛可以听到门口那瓦罐里花儿在生长的声音,明子很沮丧,他抬头看着夜空,西边的天空里一颗流星毫无征兆的划过,看吧生活有时候总会在你失望到近乎绝望时,发出一道光亮,给你一点点小惊喜。
这事过去了一天,两天,一周两周,明子也几乎要淡忘了此事,也不再经常去书店,一如往常,坐在闷热的教室里,看天花板,和那永远背不会的课文。
有一天晚上,明做了一个梦,梦里络腮胡老爷爷,给他留了张纸条,他打开纸条上面写着"星期三"三个字,"每周的星期三我才能够使用魔法",老爷爷丢下一句话,便化作一阵烟云。
时间过得飞快,又到了星期三晚上,明如期而至,这个时间周边的各种门店都已关门,只有语冰书店还有弱弱地光透过玻璃窗在路中央照出方形的窗户的形状,果然,趴在窗户上的明看到了和那晚一样的一幕,几只带翅膀的小精灵正在飞舞着把书本归位,络腮胡老爷爷拿着那只羽毛笔指挥的井然有序,“这本放在最上面第十一个位置,那本放在第五排第三十六位,破损的都放在这桌子上,小精灵一只只都发着蓝紫色的荧光,照得屋子里很明亮,完全不必开灯,桌子上那个位置还是只有一只蜡烛,只是比上次来又要高一些,应该是新的一根。”
明高兴坏了,连忙敲门,老爷爷也并没有很惊讶,似乎早已知道有人要来,“请进”,两只小精灵一胖一瘦,各自抓住明子的一只耳朵,想要把他拎进来,“别闹,去把这本书放到三排二十七位”说着,老爷爷用羽毛笔指了指那个书架空缺,两只精灵放下明子,便去整理书本了。
明见这阵仗既惊讶又兴奋,揉揉被揪得红肿的耳朵迫不及待"爷爷,请教我魔法吧,我要飞",“呵呵,孩子,这有何难”老爷爷扭头用羽毛笔轻抚着书桌上的小狐狸样子的笔架,一下,两下,三下,呼地一声,小狐狸竟然活了,在桌子上轻盈地踱了几步,便从桌子上一跃而下变成一只大狐狸,健硕的体型,锃亮的毛发,坚毅的眼神,“骑上它你就可以飞了,但十二点之前一定要回来,我的魔法只能够在今天使用,过了时间他就会变回原样,记住了”魔法老爷爷一字一句的交代着。
兴冲冲的明一下子跨到狐狸的背上,那狐狸向前奔跑了几步,就驮着明飞了起来,月色依旧明亮,后山的那条河在夜色下平静的像条丝带,映出月亮的倒影,一时间分不清那个是真的月亮,明看到小凯家的灯还亮着,夜晚的凉风吹得明头发都卷了起来。
第二天,小凯神秘兮兮的叫住明,“嘿,你知道吗,我觉得我应该相信你说的话,太不可思议了,昨天晚上我用望远镜观察月亮上的环形山时,看到一只大狐狸驮着一个小孩在天上飞呢”
明微妙地笑着“一定是你看错了,哪里有什么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