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的梦里会“看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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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维坦按:我们习惯于假设他人所描述的正是我们曾经或者正在经历的。比如当别人说头痛的时候,我们就会理解为自我经历当中的头痛(他的头痛和我一样),但是,有没有可能这种假设是假的呢?也就是说,他人表述的头痛可能并不是你所经历的头痛。同样有意思的还有色盲悖论:假设有一种奇怪的色盲症,别人眼中的红色在患者看来是绿色的,但是别人将其称呼为红色,患者自然也将眼中的绿色称呼为“红色”。那么患者该如何自己自己患病了?以及你如何证明自己没有患病?

情形类似,在盲人(尤其是先天性失明)丧失了视觉反馈的脑内,他们的梦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梦中会有颜色吗(虽然大多数哪怕是正常人的梦境也多是黑白的,但那是另外一个话题了)?在语言描述层面上,盲人所说的颜色是我们所说的颜色吗?

看得见的人是无法理解盲人经历着什么。我们可以闭上眼睛,用手玩闹着乱摸几条盲文;或者戴着眼罩伸手摸黑试着感受周围环境,但这些都是很肤浅苍白的体验。我们只能倾听盲人的见闻与感受,并点头表示同情与理解,但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一样的道理,我们明眼人也是无法想象盲人的梦是怎么样的。就像睡梦里欲潜入深海底三万里,醒来发现自己还停留在马里亚纳群岛的海沟里一样。当然,无意识的梦境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无底深海,但说起梦境,我们都会自然地说梦“见”什么,对吧,那我们真的知道盲人能梦“见”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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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天失明或后天失明的人,其梦境主要是由气味、触感、味道和声音构成的。

不出意料,现有相对小样本的几项研究已经在视觉图像的概念上有冲突。大部分研究得出结论认为失明的人是不会有视觉上的梦境,但旁观的争议者证明那些都是纸上谈兵。2004年《Dreamingframed》杂志里提及现在盲人之梦的争议主要在盲人是“真正通过视觉系统看到梦境”呢,还是梦里有一些视觉图像“但不依赖特定的视觉系统”

从学术上看,这两个观点是很合理的区别。但对于我们常人来说,感觉说得太轻松了——说得梦境就是简简单单的神经元无意识下绽放的烟花一样。日前一项发表于《睡眠医学》(Sleep Medicine)杂志的丹麦研究貌似已经对“视觉梦境印象”这一概念建立了一系列参数。非要说什么的话,丹麦这项研究也只是再三证实,让已有的研究结果更具有权威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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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一名先天性失明者说自己梦见过什么。

研究时长超过四周,期间研究者监测50名受试者,其中11名先天性失明,14名后天失明,25名正常人作为对照组。每清早受试者都得填一份关于他们前一晚梦境内容的问卷调查,其他受试者的答案进行横向比较,并与以往与梦境有关的研究做对比。

结果显示,无论是先天失明还是后天失明的人,其梦境主要是由气味、触感、味道和声音构成的。

失明的人没有视觉这一说,所以其他感官成了梦境的主导。南加大的睡眠专家拉什·达斯古普(Raj Dasgupta)如是说,“他们的快速眼动期(REM)期间眼球运动较少。这种眼球运动就像你在看电影一样,而睡梦中眼球运动看的就是你的梦。”(译者注:REM是一个睡眠的阶段,眼球在此阶段时会呈现不由自主的快速移动。这个阶段,大脑神经元的活动与清醒的时候相同,记忆较深刻的梦境都是在这个阶段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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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要说梦像电影也无可厚非,但这类比好像不足以描述梦境。会不会有些梦境是由视觉性质的,但完全不像是电影呢?有盲人点头称是,其中一个就是史蒂夫·库斯杜(Steve Kuusisto)。

“如果说你们常人的梦境像马丁·斯科塞斯(Martin Scorsese)导演电影的话,盲人的电影就是偏莫奈印象派的油画。”

史蒂夫·库斯杜是一名诗人,著有两本关于失明的回忆录,他在雪城大学指导着一项荣誉课程(honors program)。他是早产儿,先天伴有视网膜病变,这严重损害了他的视网膜,他的视野支离破碎如万花筒般。他带着我们,从达斯古普说的“梦如电影”继续往前推进。

“如果说你们常人的梦境像马丁·斯科塞斯(Martin Scorsese)导演电影的话,盲人的电影就是偏莫奈印象派的油画。画面上会有人,有景点的,但是更抽象、更‘印象派式’的,而不是像拍照一样,单纯原封不动复制常人所看到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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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斯杜他自己是能看到颜色和形状变形的漩涡,但与先天完全失明(双眼无法收集任何光信号以形成图像)的朋友交流时,他觉得“盲人无法梦见东西”这一说很荒诞。“我从来没听过我那些朋友说什么‘天啊,我多想能在梦里见着什么,我的梦全是气味啊啥的。’”

正如强势的人比弱势的人更有权利掌控生活,一位盲人诗人可能比一位盲人数学家更具有想象力。

现有医学对失明建立的一些理论,库斯杜还是客观地持怀疑态度。他曾与世界一流眼科医生共事过,那些医生都一味急躁地想给予失明者光明。他发现这些实验者有一种狭隘的思维就是:他们认为身体指标(如什么快速眼球睡眠周期)比参与者本身的主观感受要重要得多。

当然,主观感受不一定要作为研究的结果之一,但似乎这也是一个人解释他自己世界的一种方式。 就像一个强势的人比弱者更具有强大的权力去掌控生活、感受生命,一个盲人诗人可能会比一个盲人数学家更具有想象力。

至此,正如库斯杜所说,盲人一整天都在想象,他们必须得靠想象,想象自己工作的地方长什么样,“吸收他人对事物的叙述”以“建立起自己的一套图像库”,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这过程任何人都有能做到。

“如果我们把你眼睛蒙地严严实实的,然后带你去一个你从来没去过的地方,这样你就无法佐证它——不是棒球场或地铁站,总之就是你的世界体系没存在过的某骇人听闻、惊悚的假发工厂诸如此类的——你就会到处摸索,并用你自己现有的图像库来构想你跟前来到的地方会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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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图像库”有多少反映在了盲人的梦里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也许与盲人的注意力有关,也可能无关,但这意味着用仅仅几名盲人试验者的结果来概括所有盲人的梦境构成,是有点牵强的。

还有一个重要的命题就是颜色的问题,达斯古普对此立场十分明确。

“你从来没见过颜色,那你梦里更不可能出现颜色。”他说。

而库斯杜可不这么认为:“盲人当然能看到颜色,这要看你怎么定义了。

库斯杜能看到一些颜色,但再一次的,他的观点再次归结于我们的表述。他描述我们是如何将一个名词转化到双方都了解的图像中,而这个图像对不同个体来说会有稍许的差别的。这些表述还停留在用于沟通交流上。正如他指出的,一个盲人对小甜甜布兰妮的观点可能和常人不一样,就像两个正常人的观点也有可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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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你从未见过任何东西,你也会看到蓝色,”他说。 “有人可能会说蓝色就像海洋。一旦你知道蓝色这个词,你大脑就会开始构造一个关于‘蓝色’这个词的全方位的想法。可能跟常人所想的蓝色有所不一样。

“希腊人还一度以为海洋是紫色的呢。”他补充道。

“他(指的是达斯古普)总认为这些与想象有关的梦境,是完全由一个人的感官所驱动的,实际上并非如此。梦境是与众不同的(个性化的)、美丽且神秘莫测的。”

风物长宜放眼量,那些有关盲人的医学实验结果尚待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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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有项研究完全与之前的研究唱反调,它指出盲人梦境的主体是完全与常人不一样的。比如说,盲人的梦里没有太多与社交相关的场景,而周围人对这项研究谈论最多的就是该研究还指出盲人做噩梦的几率是常人的4倍,较老的盲人或后来重见光明的人做噩梦的几率会有所降低。

根据达斯古普的观点,失明的人无需用肉眼真正看到,他们的噩梦可由探索世界过程中所遇到的恐惧和焦虑所引起。而库斯杜也实打实地说出了一些事实,即由于盲人昼夜节律混乱的关系,睡眠会有一定障碍,体内的褪黑素释放也不像常人会受到光的调控。但他再一次说道,他没听说他的失明朋友说自己经常做噩梦,受试的盲人可能也没觉得自己做噩梦的几率高于常人。(译者注:褪黑素是与睡眠有关的体内释放的胺类激素,其生物合成受外界光周期调控,具有昼夜节律性)

我们将库斯杜的言论转告给达斯古普时,达斯古普毫不忌讳地说:他的现实世界是他自己臆想构建出来的。

从事实来看,库斯杜说的的确是正确的,但这让非常耿直的科学家很费解——主观的想象竟能超越客观世界,在世界方法论和生物应答机制上,试图将自己对世界的偏见埋藏于物质世界之下。

“达斯古普一味断言梦与想象相关,而想象又是由人的感官驱动的。而实际上,梦并不是想象而来,它是隐秘、万花筒般、神秘莫测的。”库斯杜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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