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婆婆做妇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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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锁好老屋的木门，拎着摩托车钥匙，准备回娘家。这时，一个头戴宽檐花草帽的女人，从女式摩托上探出半截身子问我:“你婆婆在家吗？。”

“不在，可能出去了。”

“县里组织妇检，请告诉你婆婆17号到新县政府妇幼保健站去做检查。”

“你也可以去呀，免费的。”女人好奇地打量了我两眼，“你看起来还小，你多大了？”

“是妇科两癌筛查吗？”我问，随口答道，“我不小了，三十多岁了。”随即又嗫嚅着说，“我做了两癌筛查才两个多月。”

“没关系，免费的，可以再去做一次。”“隔壁的人家是你什么亲戚？”女人伸手指了指我家前面的楼房。

“我大婶婶家。”

“我再去叫声她。到时大家可以相约一起去。”

我挠挠脑勺，好久才弄明白女的是谁。我在老家呆的时间不多，村里新任的妇女主任我从未谋过面，怪不得我认不出她。

自三个月前，母亲得知自己患乳腺恶性肿瘤之后，她经常独自后悔之前没有一次参加过乡里组织的妇科检查。她说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为什么要这么害羞，捋起衣衫给医生检查就是。去年，我乳腺增生痛时，告诉了母亲，妈妈三番两次催我去看医生。而当妈妈陪我在中医院做完检查，我提醒妈妈自己要不要做个乳腺B超时，她很自信地表示，自己的身体没有哪里痛，只是五年前查出乳腺增生，何况大家都说乳腺增生是百分之七八十的妇女会得的良性疾病。我也就没有再次催促她。如今我陪妈妈奔走于省城医院与家的身影从厚棉袄换上了薄短袖还得再添加厚棉袄。活着，不容易，活好，更难。

16日晚，我睡得不踏实，心里想着第二天的妇检。17日早，天阴沉着，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将孩子们送去学校后，我问婆婆，她今天去不去做两癌筛查。婆婆推辞说她没空，待会儿还得去地里摘蔬菜。转眼就见她戴着斗笠走在细雨中，背上多了一个大背篓。

婆婆才走出家门不远，迎面走来送孙女读书的邻居伏英婶。伏英婶问婆婆去不去参加今天的两癌筛查，婆婆爽快地回答:“去。”伏英婶婶面带喜悦:“你们去，那我也去。”

伏英婶走到我家坡下的邻居娇姐家去约娇姐做体检。只听见娇姐的大嗓门:“去也是果多麻皮（这样），不去也是果多麻皮（这样）。”姣姐正宗的双峰粗话，很厚实 。“有病没病，检查完都会发一堆药。”随后，姣姐又抱怨。原来不去还有一层原因，是怕发药，心疼钱。

据伏英婶说，上午九点左右，免费接送县妇幼保健站做检查的车就会来老妇女主任家前的十字路口接。听姣姐说不去做检查，伏英婶也说不去了。

一个骑在摩托车上路过的中年男子捏紧刹车说，昨天妇女主任在他家里邀了他老婆去妇检，得去。妇女主任都邀了几次了，得给妇女主任面子。

我换好凉鞋，背上小包，等待着婆婆回家。婆婆回来了，她说，邻居们都不去，那她也不去。“免费的检查为什么不去呢？现在妇科恶性肿瘤发病率那么高，省城各大医院里都人满为患了。不走运时，遇上重大疾病用麻袋装钱都不够治病。我骑摩托车搭你一起去吧，我自己也还去做个体检。现在美国都是强制国民做检查，不做体检的，得癌了不给报销。”我对婆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半吓唬半说理。另外又说起我在医院里遇见的年轻的小张查出患乳腺癌的事例。小张才三十五六岁，也从来没有哪里痛痒过，因为没有生育，去医院做个孕检，就查出了这么一大病。终于，婆婆同意跟我去体检。

摩托车缓缓驶到梓木冲供销社，婆婆接到了姨妈的电话。姨妈在手机里问她姐姐在哪儿。婆婆如实告诉了她妹妹。只听见姨妈在电话的另一端不以为然地说，“我们村上做这种妇检，妇女主任吆喝来吆喝去，都吆喝不来几个人，我也懒得去。”然后话题一转，说起这两天某种青菜好卖，价钱卖得高。姨妈话说到她的小买卖上，就有点滔滔不绝的意味了。婆婆坐在我的摩托车后面，粗声地“喂喂”，平时就有轻微耳背的她，这时，公路上来往的车流不息，才不得不掐断电话。

我尾随在我们村新任妇女主任吴主任的摩托车后，吴主任搭的那位女士，时不时扭头看我们跟上没有。检查的地点我是不熟悉的。婆婆疑惑地自语，往年有一辆客车接送大家的，不知这次为什么没有。

两癌筛查的地方在双峰妇幼保健服务中心，也就是双峰县红十字会，与我的新家相距不到三百米，怨我对县城太不熟悉了。

一辆千金至双峰县城路线的客运车停在妇幼保健计划生育服务中心的门口，这无疑是送体检妇女的车辆了。大厅里站满了来检查的妇女，三四十人是有的。也有些检查完毕，回家了的。我寻找熟悉的身影，可惜没有一个人是我认识的。婆婆指着一个年轻的背影说，“这是某某的老婆，我们村的。”其他人也没有几个婆婆认识的了。

我站在人群后面排队，吴主任问我确切的年纪。我答道:“34岁”。“小一岁。”吴主任说。只听见人群中有人附和:“才小一岁，应当没关系的。”这时，我才知道国家对农村妇科两癌筛查免费的条件是35岁以上的妇女。吴主任把别人的身份证递到我手里。我一看人家的身份证“87年的”，比我还小两岁。于是，提醒吴主任，“她比我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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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存着侥幸的心理把身份证递给工作人员，男工作人员把我的身份证退了回来，说我的年龄不到。我抓住身份证退出人群，半分钟后又走到工作人员面前，脸上堆满笑，好声好气地问:“领导，现在妇科两癌发病逐年年轻化，就不能通融一下。”男工作人员脸色倒是没有不耐烦：“电脑里湖南的系统已经限制死了。”

我退出人群，走出大厅，等待婆婆。心想，我做检查也才两个多月，不给做就算了。好不容易才等到婆婆检查完毕。体检后的婆婆脸上笑逐颜开，“我的身体好着呢，一粒药也没发，我前面的三个人都发了消炎药。”“也不是是个去检查的人都开药的。”婆婆感叹。

“当然喽，药肯定是给有病的人开的。你以为没病也要开药，把免费检查的钱捞回来呀。”我捂住嘴笑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