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得蚕娘道嘉兴

   嘉兴，一个不大的地方，很多人甚至不屑于这个江南小城。夹坐在享誉天下的上海和杭州之间，即便在长三角经济区，它也无法和宁波，常州相提并论。有时候你会感觉嘉兴是个被冷落的江南女子，不声不响偏安一隅。

从07年开始嘉兴之旅，此后每年总有那么四五次来来往往，从一无所知到逐渐熟悉这个地方，我甚至已经开始养蚕。

   那是四年前的九月第一次来到嘉兴，发现闻名遐迩的小商品义乌，义乌皮革城，中国三大之一的毛纺市场濮院都在此地。江南的瓦屋片中那艘一大开会的船依然静静停泊在南湖之中。当年十几人的梦想早已征服了大江南北。08年我便按耐不住和家人一起到义乌和濮院走了一趟。当地家家户户都是加工厂，大多数人家外面看来都其貌不扬，却家家丰裕。当地人说，只要你肯吃苦，一辆简陋的三轮车就能创下一份不小的家业。其实，做生意也有风险，一个失误的投资也可能血本全无，只能从头再来。

08年因工作的关系，有一段时间连续住在嘉兴市，从最初的阳光大酒店到后来当地最有名的嘉兴宾馆（又名1921俱乐部）。河边杨柳依依，墙内飞檐翘角，一草一木无不透露出它的安静怡人之美。

最喜欢闹市中一地，四面环水常柳拂地的林荫小道护卫着那汪明镜水。进得的大门为敞开式庭院，粉墙黛瓦。再往前便是一座古庙，可闻着庙里香烛的香味。越过那株黑黝黝的不知年庚的古树，再翻过两座小桥便到了临湖的两层楼的一个酒店。从外面看不出有何不同，只觉得是处保存完好的古代建筑群。原来开设酒店的老板和嘉兴市政府约定要保留好原汁原味的这座明清大户人家的古宅，以旧修旧，外旧内新。同时，酒店二楼还是从前的木质楼梯扶栏，还是从前的水榭楼台。最赞的一次误打误撞的住进了这里的一处帷幔套房，仿古的木雕大床端放中央，四周是顶天立地的木制镂空帐架，天花板上空垂下的白色纱幔。床与帐架之间是用藤席拖地，暗红色的家具还有联通的卫生间可以推开藤编隔窗化整为零。一面是面湖的古制木雕门窗，窗外是独享的篱笆小院，真是别样的体验别样的风情啊。

别院归来风依旧，只是换了人间。曲折的院落，惬意的连廊，临湖的大片睡莲还有独有的一间院内的夏日红荷。我喜欢这闹中的真静，更爱这片云天的雅致。

再来嘉兴时，高铁已经畅通，上海虹桥到嘉兴的高铁只要20分钟便到了。四月末到五月中旬是养蚕的绝好季节。随处可见的肥叶桑田处处提醒你这里还是那个世世代代的丝绸故乡。只是越来越多的楼房开始抢占更多的颜色空间。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蚕的一生非常短暂，从蚁蚕孵化成型到成蛾产子死去大约一共有两个月。这两个月中的前四十五天蚕宝宝大多在不停的吃食桑叶和痛苦的蜕皮众多过。等到吃的通体白滚滚透亮时便是蚕宝宝要上山作茧自缚时。设若蚕有思想也许会思考一下这一生究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吧。

我生活的那座城市很少种植桑树，城市建设中的绿化植物多有条条框框限制，市容美观，生长快捷，落叶少宜打理的要求，早已把桑树排斥在外。能找到的桑树多半是小区建造时原有土地上保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几棵树。长在显眼处的桑树在这个时间段都被养蚕的人拔得光秃秃的。可怜我家那几十颗嗷嗷待哺的蚕宝宝，趁着去嘉兴的当午我在返程的路上一家废弃的桑田里采摘了一大袋肥硕的桑叶。

喜不自禁啊，在候车厅里乐滋滋的整理一片片绿油油的桑叶。这时候一个候车厅的扫地阿姨走过来，

“姑娘，采了这么多桑叶喂蚕宝宝呀。”

这是第一次有人不问我这是什么叶子而是直接道出用途的问话，我抬起头，满脸笑意的一位中年妇女俯靠在我放桑叶的椅背上。

“恩 是的，你是不是养过蚕啊。”

“呵呵，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养蚕呢。”

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和她聊了起来，原来扫地阿姨是当地人就住在高铁站附近，建造高铁的地方就是他们原来的桑田。家里世世代代养蚕，只是建造了高铁他们没了田地就只能加入工作人员的行列了。

她熟练的看着桑叶，告诉我应该把这么多的桑叶一起放在塑料袋子里，出风口留出一点点，记得里面要放一块湿润的毛巾来保持湿度。说着她还送给我一个大的塑料袋。

遇到正宗的蚕娘我压制着内心的激动，那么大的人了，不能像个孩子样吧。万一人家觉得我问题太多逃走了呢。我慢慢的提出自己在养蚕中遇到的问题，她都一一解答，只是从回答的角度让我感觉双方养蚕的量差距不是一般的大。他们是用好几个房间来养蚕，而我只是逢得兴趣养了几十颗；他们用蚕房养蚕，我用鞋盒养蚕，他们蚕房的进口处都有石灰铺在地面上消毒，一般小孩子不会让进入蚕房的。蚕宝宝在养殖期间要不停的分类和检查，因为大批养蚕的人都知道蚕宝宝很容易生病挂掉。同时，她还提醒说蚕宝宝在蜕皮后的十二个小时内尽量不要让它进食桑叶以便保护蚕宝宝的牙口。天，我的蚕宝宝蜕皮和未蜕皮的都混在一起，而且它想吃的时候随时可以吃桑叶。为了防止刚蜕皮的蚕宝宝进食，他们在蚕宝宝的身上放撒石灰粉。真是闻所未闻啊。

还有当地的养蚕人竟然还有个迷信，喂食小孩子吃蚕宝宝，生吃蚕宝宝！认为将来孩子长大了夏天身上会凉丝丝的不用害怕酷热。。。

要上车了，我真舍不得这么短就中断了，要知道养蚕的疑问有很多，还没来得及好好询问一番呢。原来蚕娘不是带着头巾围着花围裙低头颦笑的样子，她是个有些繁忙有些传统想法的普通妇女。再见，嘉兴，再见，蚕娘。

2012年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