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節談一談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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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信仰是什麼?

首先我們要對這個嚴肅的問題,做一次比較輕鬆的期待。信仰是很嚴肅的問題,但是人生有嚴肅的一面,也有輕鬆的一面。我們可以從自己小時候的一些經驗開始想起,我們都有過懷疑的經驗,小孩子最喜歡問的問題是:「為什麼?」他對許多事情都感到好奇、感到懷疑,想要知道為什麼一定是這樣而不是那樣。但是慢慢長大之後,我們發現這些詢問「為什麼」的態度,被我們的知識所取代了。

所謂的知識、理論,就是用一個觀念來解釋我們的「為什麼」,這種解釋不一定是完全正確的,所以知識可以不斷進步,理論可以不斷修改。但是,最可惜的就是我們放棄了追問「為什麼」的這種心態。

信與不信之間

回想一下,我們有時候會問一些像「球為什麼往下滾而不往上走呢?」這樣的問題。這個問題很容易回答,因為有地心引力,而每樣東西都有重心,就使得它往下走;那麼鳥為什麼可以飛呢?因為鳥有它的本能,使它可以暫時離開地心引力,可以飛起來。此外,我們可以進一步追問:「人為什麼會老呢?」「哦!人長大就會老了嘛!」「老了為什麼會生病呢?」到最後我們還要問:「人為什麼會死呢?」「既然人最後會死,他活著又是為了什麼?」

這樣的問題,不管在生命的哪一個階段提出來,不管你得到什麼樣的答案,我想都沒有根本加以解決,因為這樣的問題本身已經不是問題,而是一個奧祕。對於奧祕,我們可以用某個觀點來說,也許我們雖然認為科學家懂得許多知識,其實恐怕只是看到一個光天化日的表面世界。所以我現在要簡單介紹愛因斯坦對這個問題的看法。

愛因斯坦是當代第一流的科學家,他有一段話是這樣說的:「人生有許多經驗,其中最美的莫過於對奧祕世界的親證,對奧祕的世界、對你不了解的神祕世界的一種親身經驗。這是藝術的根源,也是科學的根源。藝術與科學有同樣的根源,都是起源於驚訝:『為什麼是這樣而不是那樣?』如果你在這一生裡面,從來沒有過這種經驗,不能夠懷著一種驚奇的心,停下腳步,而且以一種敬畏的心來沉思、默觀這些奧祕的話,實在是虛度此生。我們知道許多東西是沒有辦法認識的,卻照樣存在;同時我們感受到這些東西展現出很高的智慧,以及極美的真理。我們這種知道與這種感受,是真正的宗教情操的核心。」

這段話聽起來像一個牧師講的話,但是,卻出自愛因斯坦之口。做一個真正的科學家,他唯一給自己的保證,就是永遠對世界保持一份驚奇、敬畏的心。

宇宙的奧祕不斷在開展,但永遠無法被我們窮盡。人生有沒有絕對真理?有的,但我是相對的,你是相對的,每一個人活在世界上,當他要去追求、了解一個對象的時候,他都必須有一個立足點,立足點是他的憑藉,是他的基礎,也是他的限制。你在這一點,你就不能看到全部。你說我要看到全部,你就什麼都沒有看到,因為你已經在這個全部裡面了,這就是人類生命的限制。但是,這種限制是不是缺點呢?坦白說,它正好使得人生成為一連串的奮鬥、探索、冒險的過程。

我們可以想像一下,假設人都不會死,人生所有問題全都一目了然的話,人生還有什麼意思呢?人生的意思忽然之間淡化了,你的各種追求都是永無止盡的,那樣的世界跟現在的世界可以說是絕對的不同。所以,我們今天要談的是,從這個世界上我們人類的生命經驗出發,來思考我們對於宗教與信仰應有之基本的了解與正確的態度。

這裡採取的立場是人文主義,就是設法以人的理性做為基礎,來思考宗教與信仰。我們避免採用任何一種既定宗教的教義以及它的特定解釋,做為我們的出發點。這是我們第一步要堅持的,接著我們就要從幾個角度來進行討論。

信仰混淆的時代

我們聽到「信仰」的時候,會覺得這是個人的事情。你相信什麼就是什麼,我相信的跟你相信的往往不一樣,但沒有關係。所以,首先我們要知道信仰與知識不一樣。知識是共同的,譬如我們現在有一套科學知識,關於天文學、物理學的解釋,這是可以分享、可以重新去實驗,讓每一個人按照一定的步驟去了解的。我們認識社會科學,像一個社會的結構如何,那麼也可以經過某種資訊的收集、分析、整理、統計,得到一些共識。

但是愈往下走的話,碰到人本身的問題,就沒有公式可循了,尤其碰到信仰的時候,更是如此,那是一個人生命的核心所在。從小到大,我們的知識既然不斷進步,就預設了這種知識永遠沒有辦法掌握一切,因此我們的知識永遠是有限的。這是很有趣的一個題材。

我們說科學很了不起,不斷進步,但是就因為科學不斷進步,所以科學的限制最大。如果沒有一個外在的、不可了解的世界的話,它無從進步起。它往哪裡進步呢?而這個不可了解的世界,你憑什麼去肯定?「憑信仰」,假如沒有信仰的話,一個科學家也不能成為科學家。如果他根本不相信在他之外,還有個奧祕的世界存在,那麼他的科學知識到此為止,絕對不可能再往前進。所以,一個誠懇的科學家,一定要承認有一個奧祕的世界存在,在他的知識範圍之外,等待他不斷去開拓、去發現。

這說明了什麼?科學家尚且如此,何況我們一般人呢?從小到大,我們對於許多還不了解、還不能用知識來解釋的情況,我們憑什麼去接受它、肯定它、跟它一起生活呢?憑藉我們的信仰。所以,一個人在反省的時候,會發現有許多事情是自己沒有理由就接受了,因為這些事情是父母告訴我的,老師告訴我的。譬如說,人死之後還有沒有生命?你根本沒有知識可以去回答這個問題,於是只能說人死之後還有來生。那麼我就要問,這是哪一種宗教的說法?於是宗教就出來了。

宗教是保存信仰的一個機構,宗教是人造的;有人之後才有宗教,宗教是為人而設的。在原始的時代,沒有宗教的問題,只有信仰的問題。原始人活在世界上,為了要生存下去,於是肯定︰山有山神、海有海神、風雨雷電都有神,對於颳風下雨地震打雷都很害怕。在那個時候,因為人類知識非常有限,所以只好說這些後面都有神,所以我誠心信仰,希望可以與眾神溝通。神發怒的時候,我就殺幾頭牛獻祭,設法平息神的憤怒。不管結果能不能平息,如果地震一直下去的話,人類可能通通都消滅了。地震如果真的停下來的話,則殺這頭牛就殺對了,以後為了祈求而殺牛就成為儀式,並且流傳下來。

如果宇宙裡面沒有神可以讓我們去信仰的話,那麼太可怕了,因為我們對自己所不了解的世界毫無把握。人活在一個毫無把握的世界裡面是無法忍受的,人類的文明也不可能開展。所以,我們今天第一步,就要設法先了解信仰。

現代人以為自己很有知識,事實上我們現在面對的問題比起古人的並沒有減少,可能反而愈來愈複雜。像在台灣,最流行的就是算命,許多高級知識份子也照樣去算命。為什麼需要算命呢?中國人看待算命,等於在西方求助於心理醫生,有一樣的作用。在芸芸眾生的社會裡,自己的主體性早就受到壓制,甚至消失了。別人只問你有什麼用,見面的時候給一張名片,名片上面都是你的功能,而不是你的意義。

因此,你需要求助於心理醫生,當你求助於心理醫生的時候,在那一剎那,你成為世界的焦點,換句話說,別人很仔細地分析你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什麼時辰生的,忽然之間你的生命變得很有意義了,成為一個中心。然後別人分析下來的時候,你還發現很有道理。所以,基本上我對於算命並不是很排斥的,因為它有撫慰心靈的作用,與西方或美國所謂的心理分析家、心理醫生的角色相當接近。並且很少有人真的是按照算命的每一項結果,去安排自己的生活,所以這表示我們還是講理性的。

為什麼要有信仰

多年前,伊朗宗教領袖下令追殺撰寫《魔鬼詩篇》的作者魯西迪。台灣的舞台劇發生過《思凡》事件,電影也出現《基督最後的誘惑》。由此可見,各教都有他們本身的問題,這些問題造成了人類整個世界,或某一地區裡面,重大的心靈上的震撼。到底人的自由的理性,與宗教的信仰能不能協調?又要如何協調?這樣的問題大概每個人都想過,那麼我個人的信仰要如何安排呢?宗教向來有多元化的現象,我們現在看到許多宗教同時存在,這代表兩件事:第一、它們不可能都是真的,因為它們之間互相排斥,但卻有可能都是假的。第二、我個人所信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這兩個問題立刻出現。

更重要的是第二個問題,如果我信了一輩子,以為只有這一條路可以得救,後來發現其他人信別的宗教,也信得很快樂、很踏實,這時我會忽然懷疑起來我的信仰是不是唯一的正路呢?西方人就有這樣的懷疑。西方人原來以為基督教是唯一的宗教,到了中國及印度之後,卻發現好像不見得,還碰到伊斯蘭教,占了很高的人口比例。所以,這種宗教的多元化現象,使得人類對於自己個人何去何從,重新產生懷疑。所以我們要進一步,以一種比較直接的方法來說明。首先,宗教的存在是人類有史以來客觀的事實,今天是一個科學非常昌明的時代,也沒有能夠把宗教徹底排除,為什麼?因為人是宗教性的動物。

存在主義之父齊克果(Kierkegaard, 1813-55),說過一句話:「你要做一個真正的人,你就要做一個宗教人。」換句話說,真正的人生是一種宗教的人生。這句話聽起來很刺耳,為什麼真正的人生是一種宗教的人生?這是說,需要有一種虔誠的心態,真正的人是很根源性地活著,他活得很根本。譬如,我活在世界上,每天早上起來都要想:我將來會死,死了之後我要去哪裡?我這一生是怎麼來的?這些是根本性的問題。每天都要想這種問題,而又沒有答案,怎麼辦呢?因此,很明顯會有一種宗教性的需要。這是一種相當極端的表達方式,對現代人來說,它有深刻的意義。

宗教是一個客觀存在的事實,它的價值應該受到肯定,我們就從以下四個角度來分析。

首先,社會學家喜歡強調宗教是社會的工具,甚至是政治的工具,譬如在政教合一的時代,政治利用宗教,社會利用宗教來鞏固群體的團結。社會是由個人所組成的,個人不可避免地都有一種自利的心,為了個人利益可以傷害群體利益;那麼群體為了保護群體的和諧與統一,就要壓制個人,怎麼辦呢?於是發明一種宗教,用上帝,用來世來壓制個人,使他的欲望不要過度膨脹,不要傷害社會整體的利益。這是社會學家的說法,認為宗教是社會的工具。

這種說法事實上是不對的,因為沒有一種傳統宗教是以一個既成社會為它的訴求對象與訴求範圍的。每一種宗教,像佛教、伊斯蘭教、基督教、天主教、甚至印度教,它們都沒有宣稱只有某一個社會裡面的人,才可以信仰。

同時,每一種宗教都是對整體人類的道德做訴求。換言之,宗教立下教義的時候,一定說我們這種宗教是對「人」如何,而不是說對某一個社會的人如何。如果你把對象局限於某一個社會的人的話,那個宗教就很狹隘、很難生存發展,亦即社會一改變,宗教就不見了。這個說明這樣的宗教是站不住的,它不能成為一種真正的宗教。

還有,宗教現象有一種特色,一個社會愈贊成一種宗教,這種宗教就愈容易被腐化。我們說「權力使人腐化」,權力也可以使宗教裡面的人腐化。像在中世紀時代,羅馬的教皇可以管到歐洲各國諸侯的政治權力。每一個地區的王在加冕的時候,需要教皇委派一個主教去主持,代表他的權力最高;結果,羅馬教會在那個時代逐漸腐化,到了後來,需要有馬丁路德(M. Luther, 1483-1546)起來從事宗教改革運動。為什麼?因為是人在信仰;信仰不會腐化,人可能腐化,並且人在一個權力結構裡面,很難免地都會腐化。反過來看,一個宗教如果被社會所壓制、被政治所壓制的話,它的信徒卻信得更堅定。

有一部電影《龐貝城的最後一日》,影片描寫羅馬時代的龐貝城。龐貝城鄰近有一座維蘇威火山,火山爆發之前,城內生活的一景是:只要查到誰是基督徒,就抓去鬥獸場餵獅子、殺掉,但還是有很多信徒,為什麼?政治與社會聯合起來壓制基督徒,基督徒反而覺得精神振奮。人會死,上帝不會死;人既然會死,就該尋找一個不會死的上帝與天堂,所以那個時候基督徒有昂揚的鬥志,認為被殺死、被獅子咬死是光榮的事情,他們渴望做烈士。

三百年之後,天主教成為羅馬帝國的國教,那時候的基督徒就不一樣了,有些人吃飽喝足過得非常安逸,此時宗教精神就不見了。這裡補充一句。所謂「基督徒」,是指相信耶穌是基督的一切信徒。按時代先後,有「天主教、東正教、基督教」,可以統稱為「基督宗教」。

台灣最有名的例子,是錫安山事件。高雄錫安山有一群基督徒說,這個錫安山就是耶穌要再來的那座山,他們就到山上去,住在那邊。警察依法前往取締,但是愈取締,這些信徒就愈有鬥志。他們認為自己的信仰是真的,願意為上帝而犧牲。後來政府裡面有些懂宗教的人,建議停止取締,然後這些人忽然之間覺得有些無趣,好像沒有人理會他們,抗爭的情況也就消失了。

如果宗教是社會的工具,那麼宗教與社會應該結合在一起,如果宗教對社會好,社會也對宗教好的話,宗教反而會慢慢腐化;社會對宗教不好的時候,宗教卻反而很興盛。所以,我們第一點,是要批判社會學家認為宗教是社會的工具這個觀點。

第二點要針對佛洛伊德(S. Friud, 1856-1939)的心理學。佛洛伊德講的是潛意識心理學,認為人類表面一切有意識的行動與思考,以及人類文化的產品,都是潛意識昇華之後的結果。就宗教而言,他認為宗教也是一樣的,宗教是人類心理上的拐杖。一個人如果腳壞了,受傷不能走路,就需要拐杖。但是不要忘記,心理上我們恐怕也跟一個受傷的人一樣,不能走路,需要拐杖;而宗教就是心理上的拐杖。譬如本來我心理很脆弱,自從信了某個宗教之後,變得非常堅強而安定,並且充滿信心。佛洛伊德這種解釋,我們不能全盤否認,其中有一部分是對的。

我在美國念書的時候,看到一些留美的同學,他們在台灣什麼教都不信,到美國念書之後,不久就信了基督教,為什麼?因為在那種壓力之下,心理非常脆弱,需要一個拐杖來支持,所以,考試成績好的時候,讚美上帝;考試成績不好的話,就想想自己什麼事得罪了上帝,卻不想是書沒念好。這就代表宗教對他是一種心理上的拐杖,不太健康的。等到有一天他書念完了,進入社會功成名就之後,恐怕就認為自己不需要拐杖了,因為得到社會上的支撐力量。這是偏差的態度。宗教對一個人是要回應生命的根本要求,我們也許可以利用宗教,但是不能利用信仰,至少不能一直利用下去。

三點,再進一步,也就是針對人類學方面。有些人類學家認為上帝並沒有造人,而是人造了上帝。想想看,我們形容自己所信的佛也好神也好,都是長得跟人很像的。釋迦牟尼的佛像到中國之後,就變成中國人的佛像了,長的樣子跟印度人不一樣。甘地是印度人,我們看《甘地》這部電影,發現印度人就是那副長相,黑黑瘦瘦乾乾的,釋迦牟尼以前大概也是那副長相。但是到了中國之後,就變成像彌勒佛一樣,具有中國人的那種豐美的身段。

耶穌也是如此,基督宗教傳到非洲的時候,耶穌變成黑人,不改變的話,黑人會說太過分了,為什麼上帝也是白人?上帝應該是普遍的,他不應該限定自己是白人或黑人。事實上耶穌是黃種人,跟我們差不多,猶太人原來也是黑頭髮、黃皮膚的。因此,人類學家提出批判,認為說是人造了他的上帝。這個說法對不對呢?也有一部分對,但是不要忘記,真正的核心不在這裡。真正的核心不是神與佛長得像誰,而是他所宣講的教義是什麼。

最後一種,是針對語言學上的批判。有些學者認為,宗教徒所說的語言,都是沒有意義的。舉例來說,「神愛世人」,有誰聽得懂這句話呢?每天打開報紙都看到有人發生車禍,小孩子生下來就死掉了,許多人沒有犯什麼錯卻受到很大的痛苦;神愛世人,祂怎麼愛呢?我今天中了獎,表示神很愛我,我明天發生別的困難,神也很愛我嗎?所以這個「愛」就很難解釋了。在宗教裡面所使用的語言,都沒有對象;我說桌子存在,大家都了解,我說上帝存在,卻沒有人了解。

那麼要如何解釋這種語言?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我們可以簡單回答如下:當一個人說上帝存在,或是說涅槃世界存在的時候,他所說的並不是在某個地方某個時間有個上帝存在,長得什麼樣子,不是那個意思。他所說的是:我的生命的基礎不會落空。就是這麼一句話。當一個人說「上帝存在」的時候,他的意思是說:我這個人的生命基礎不會落空,我死了之後有地方去。當一個人說「神愛世人」的時候,他的意思是說:我要以愛做為我生命的最高目標。

所以你要懂得宗教徒所說的話,宗教語言跟道德語言很接近,都是指向一個目標,表達我的意願。當我說人應該誠實,代表有很多人不誠實,不誠實又怎麼樣?但是我說這句話有意義,又是為什麼呢?因為當我說人應該誠實的時候,意思是說我這個人要以誠實做為我行為的典範。這種道德語言與宗教語言的意思,跟科學語言不一樣。科學語言說,這邊有兩盆花,那麼你一定要看到、摸到,才能說這句話是對的,是有意義的。但是所有的語言都是科學語言嗎?顯然不是,這是很大的誤解。

所以基本上我們要知道,我們所使用的語言裡面,很少是日常的科學語言,像海水正藍之類一般的語言,去看了就知道海水是不是藍的。但是有幾個人每天使用這種語言?我們平常來往的時候會說,你的眼睛像月亮一樣美,你聽到的時候會不會嚇一跳?月亮又大又黃,變成眼睛的話,我不是怪物嗎?但是這種語言就叫做比喻的語言。所以人類使用語言,絕對不是以一種科學的方式,直接去用眼睛看、用手去觸摸才可以證明的。人類之所以做為人類,他的語言有多種使用的方式,我想這一點如果說明的話,語言學家對宗教也應該保持緘默。

存在與價值之根基

人生要問的是兩個問題;第一、我的生命是怎麼回事?從哪裡來,往哪裡去?第二,我的生命是怎麼回事?它有什麼價值上的理想?這兩個問題是不一樣的,對於人類之外的萬物來說,只有第一個問題。一隻狗、一隻貓如果可以問的話,他只要問我怎麼來的?我怎麼去的?對於人來說的話,除了知道生命存在的來去之外,還要問我的價值如何建構起來?什麼是我價值判斷的標準?因為人類是生物裡面唯一有自我意識,以至於可以自由、選擇、建構價值的生物。

到現在為止,我們還無法證明其他生物有這種自我意識,那麼我就要問:我的存在與我的價值,這兩個世界共同的基礎是什麼?我相信它是什麼,而不要問它是什麼。問它是什麼等於是說,我們有一種客觀的方法,可以掌握它。而事實上,對每一個人來說,只要你今天還活著,就可以問:人生是荒謬的嗎?你為什麼還活著?還沒有自殺呢?因為你相信生命有某種意義,這種意義就是你的信仰所在。

如果你說,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坦白說那是拖延、疏忽,而不是負責任的態度。做一個人最可貴的地方,不在你的命好還是命壞,而在於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自己還有什麼樣的主動的力量可以表現出來。所以你需要知道理解比存在更重要,因為如果你不能理解的話,你的存在意義就不能彰顯,這一點在信仰裡面更是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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