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方资产蒋锴：持续学习才是量化投资的护城河
过去几年A股市场最大的变化是量化投资崛起，从最初的的多因子选股、CTA再到近期比较火的人工智能选股等。相比海外，中国市场量化投资的规模还很大。而且由于投资者结构等多种因素，量化投资的超额收益一直比较稳定。今天，我们访谈了老牌量化私募基金艾方资产的创始人蒋锴。
蒋锴认为，要保持长期的Alpha，必须不断打开视野，寻找新的机会，并且审视那些“躺着赚钱”机会背后是否有风险。相比于海外，中国私募基金量化的比例还很低，伴随着市场工具的丰富，以及无风险收益率的下降，未来量化私募在中国有较大的增长空间。
警惕量化投资中“躺着赚钱”的机会
艾方资产是我们访谈的第一家量化私募基金，能否先介绍一下艾方资产？
蒋锴 我们艾方资产是2012年3月份成立的。公司的定位是一家通过量化投资专注做绝对收益的机构，希望我们的产品能给客户带来持续的绝对收益。
很多人问量化投资与主观投资的区别，我们认为量化提供了一种系统化的手段，能够基于统计模型或价差套利的方法，让一些模型的收益相对可预期。这些方法是有理论依据支撑的，所以用量化模型做出来的投资结果，无论是收益还是风险，都会有一个相对可预期的范围。
2012年公司成立之后，我们不断完善策略线。我们一直认为任何策略都有市场适应性，不应该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艾方应该是市场上最早开始推量化多策略产品的私募。2013年，量化私募开始在国内兴起，越来越多的机构开始做多因子的股票策略，市场开始变得拥挤，2014年年底小市值因子突然出现逆转，小股票暴跌，大股票涨了很多，很多量化私募爆仓了，当赚钱太容易的时候，即便是专业投资者也会忽视风险。我当时统计了一下，从2013年到2014年的11月份的23个月里面，只有一个月创业板跑输沪深300。这种情况下，只需要暴露一个市值因子就可以每个月都有稳定的alpha，虽然统计上这种做法有价值，但本质上这是在暴露风险敞口。
当时，艾方做了很多差异化的策略，在股票策略基础上，做了小众的可转债的套利、分级基金的套利。在2014年年底，大部分同行回撤的时候，这两类策略的表现非常好，我们当时收获了公司成立以来最好的全年收益，70%的年度收益，最大回撤只有1.4%，这也是艾方第一次被市场关注。2015年年初，公司规模有了比较快的发展，我们的多策略产品开始受到市场关注。2015年股灾之后的一个礼拜，我们产品都创了新高，在市场大幅波动中体现出独特的竞争优势。股灾之后，股指期货受限，持续的负基差使得原来低频的股票多因子模型变得难做。套利类策略也变得很难，分级基金被监管限制后流动性下降很厉害，可转债很多标的都被强赎，无法分散化投资，所以整个市场都有些困惑。我们当时选择做机器学习相关的模型，所以艾方是市场上最早使用机器学习的方法，来做量化选股策略的私募之一。
2017年开始，我们把机器学习的方法拓展应用到高频因子上，2018年开始把可转债策略做的更加多元化，做可转债的统计套利和可转债的量化轮动策略，还结合可转债的期权，来做场外期权的交易，可转债逐渐成为了艾方一个非常主要的策略。过去的半年里，艾方的新产品中占比最大的也是可转债策略。确实表现很不错，比如在疫情期间跌幅最大的一周，3/16-3/20这五个交易日中，我们的可转债策略有4天都是盈利的。
我们做期权策略也比较早，2015年2月份，50ETF期权上市的第一天，我们就开始交易了，到上个月正好是50ETF期权上市五周年，我们也做了五年了，这个策略一开始是很小众的策略，因为容量也不大，从去年开始，随着市场参与者变多，以及包括沪深300ETF期权在内的新品种上市交易，期权策略容量也在逐渐增加。
从艾方过去的发展来看，其实一直在拓展自己的投资范围，在策略上不断创新？
蒋锴 艾方的特色一直是在市场中寻找广义的alpha，这也是我们做量化的初衷：量化可以带给我们相对可预期的收益，应对相对可预期的风险。比如说2014年上半年我们就观察当时市场非常流行小市值公司通过借壳重组，带来很大的超额收益。我们观察到这个现象后，就做了一个量化的事件驱动策略。用量化手段去分析什么样的公司能被选中，当时这个组合的超额收益非常好。这些都是A股市场比较有特色，存在定价偏差的地方。只要有定价偏差，就能获得利润。这是我们对于alpha的理解，通过广义的定价偏差，获得基于有效定价认知的超额收益。在中国这样有效性比较差的市场中，因为有定价偏差的存在，所以一定能找到广义的alpha，我们主要在资产定价中找到定价偏差，多个定价偏差组合分散风险，这是我们的核心宗旨。
A股市场有很多机会都是从后视镜角度来看的，您在当下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找到市场上的好机会呢？
蒋锴 我觉得在国内市场想要找到好机会，很重要的一点是要保持开阔的视野。我们做交易的人很容易习惯于自己的固有模式，比如做股票量化的就一直做股票量化，做CTA的就一直做CTA。
但中国市场有一点跟海外市场不同，美国市场过去十年并没有增加新的交易品种，中国市场一直在成长，期间不断地出现的新的交易品种，会为市场带来一些体制性套利机会。因为大家往往对新机制了解不多，所以定价偏差就大一些，alpha也就更大。这也要求我们不断拓展视野，不要待在舒适区太久。
我们团队也实时关注市场上出现的不同标的和新交易机制，定期讨论不同领域和标的上的好机会。另外，我们也会借鉴海外经验，并复制到国内市场。比如说我们现在做的比较多的可转债套利，我自己就在美国的时候做过。包括期权交易，在海外是非常大的机会，国内虽然在2015年推出时很小众，但是借鉴海外就会明白，期权最终会成为很大容量的资产类别。
艾方资产是比较早关注和应用机器学习的量化私募，那么您怎么看AI未来在量化对冲领域的运用呢？
蒋锴 我们一直在思考两个问题：第一，AI最终会对这个行业产生什么影响；第二，在这个领域，AI能做到什么程度。我对于AI的关注和自己背景有关，之前读书就是研究人工智能方向的。刚毕业的时候，也想着怎么把机器学习运用到投资中去，但受限于算法模型和处理能力，效果一般。
我们在2015年又重新开始做AI的机器学习，取得了不错的效果。那时候因为做的人还比较少。我觉得要用更大格局来看待AI，不要仅仅作为一个选股的工具。往后看，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在整个投资领域的应用，空间会越来越大。因为在大量传统行业都已经证明了其学习能力。
今天量化投资领域，传统的统计学模型已经接近走到了尽头。要在这个方面再有提升，必须有一些不同的方法论。人工智能给方法论的提升带来了机会。
投资者结构和交易制度
让中国市场alpha更大
您在国外也做过，在国内也做了很多年，您怎么看量化投资在国内外的差异呢？
蒋锴 站在一个从业者的角度，我认为海外的量化，优点在于工具特别齐备，无论我们想构建什么样的组合都可以找到合适的工具。
国内虽然A股市场的工具比较缺乏，市场相对没那么成熟，但我认为这是一把双刃剑，正是因为市场没那么成熟，所以市场空间也更大，另外，中国的交易机制没有海外那么完善和成熟，这也带来了更大的alpha空间。我们看到在美国量化对冲基金一年做到七八个点收益率就很难了，国内许多量化对冲基金一年能做到十个点甚至更高的收益。
中国市场提供的alpha，体现在交易人群结构和交易机制上。由于交易人群和机制都没有海外市场成熟，反而提供了比较大的Alpha空间。
应对黑天鹅比预测更重要
最近市场波动很大，全球的权益资产都在下跌，您怎么看现在的A股和美股？
蒋锴 我觉得最近这个市场挺有意思的，对我自己来说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第一，宏观层面来看，我认为这次新冠疫情以及贸易战对中国来说可能是一个机会，把不好的事情变成了好事情，把危机变成了机会。比如说贸易战折腾了一年多，老百姓发现中国的实力比之前想象的更强，各项经济数据也都挺好，之前的很多担心也都缓解了。新冠疫情中，A股是全球表现最好的市场，这个很少见，为什么外资都在流出，我们还能好呢？我认为是境内投资者敢于买，疫情之后，投资者对中国的资本市场以及整个国家的治理和制度更加有自信了，大家开始意识到中国独有的体制在极端风险面前是一个加分项，目前我国是估值折价的，这是一个机会，也是抗跌的原因之一。这可能是未来很多年，我国资本市场发展的大机会，在一个长期向上的资本市场中，投资者更容易获得收益。
第二，微观层面来看，目前受冲击最大的是欧美市场，但日韩疫情已经充分缓解了，为什么也跌的这么惨，还有中国台湾也跟着一起跌，而且跌幅并不小，我认为主要的原因在于，这三个市场的投资者，或者他们的资金很大比例来自于欧美投资机构，这些机构都是全球资产配置，所以一旦海外跌了，他们抛售美国股票的同时，也会抛售日韩和台湾的股票，但是中国资本市场仍然以本土投资者为主，本土投资者对市场有信心，我们的市场自然比海外稳定。
市场上每年都有很多黑天鹅事件，您觉得这么多年艾方能够一直活在市场，是在哪方面做的比较好？
蒋锴 艾方作为一家老牌量化私募，在碰到黑天鹅事件的天然反应，不是说想着怎么赚更多的钱，而是怎么来控制风险。
首先，躲过每次黑天鹅事件是比较难的，我认为面对黑天鹅事件，应对比预测更加重要，这也是艾方团队成员多年从业的经验所在。一些风险管理不好的机构，黑天鹅的时候回撤30%，未来两年时间都在爬坑，而我们想的是要少损失一点，等黑天鹅过后，我们又可以继续往前走了。
其次，从2008年次贷危机到2015年股灾熔断，我们也经历了大大小小很多黑天鹅事件了，虽然每一次不会完全相同，但是每次总有很多可借鉴的地方，这里面我们的优势在于，可以对各种金融工具灵活使用，来应对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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