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父母亲的过往,断断续续的记录了四篇。都是东一嘴,西一舌的来记叙。
记忆里有些事是影影绰绰的,尤其是爸妈跟我口述过他们年轻时的经历,我感觉无法按顺序排放在时间的河里来记忆。
我还是继续东拉西扯,无序的去话他们的人生吧。
“大跃进”开始的时候,妈妈正读初中二年级。别看姥爷重男轻女,但丫头上学的事,从不打压,只要你想读书。但姐妹四个,除傻三姨没上学外,其余俩连小学都读不完。只有妈妈,家务活无论怎样多的做不完,都在坚持上学。
母亲读书的天份,一直是耳闻。直到临终那年,她的发小同座___与她几十年不见的我的远房舅舅来探望她,和我聊到半夜,讲他的经历,讲妈妈上学的事。从他口中,我算真正的佩服她读书的能力了。以前眼见她市场买东西,摊主计算器没扒拉完,她已有零有整的小数点后一位,四舍五入的说出数了,没有一点差错。
那舅舅说,你妈上学晚来早走,就上课听讲而已,成绩便跑不出前一二名。说明啥呢?天份好,可能读书相对容易很多吧。
我是比较佩服妈妈极强的记忆力。将近七十岁的年纪,捧起圣经来读,里面纷繁复杂的人名及人物关系,她都能娓娓道来!甚至去教堂聚会时,传教的人有漏有误,她都能给人家揭了短,因此,那一伙的聚会都不咋带她了。
有时我感叹妈妈生错了时代,搁到今日,她读书定是学霸,灵性真的极好。也许,聪慧之人,老天便爱作弄,这辈子,她的命运就没有因这天份而活的精彩,反倒是暗淡无光,窝窝囊囊的。
大跃进的到来,阻断了妈继续读书的脚步。她说,哪有老师在讲台上继续讲课呢?都炼钢炼铁去了……
那时,正好我的大姨夫,当兵转业后,在本溪合金厂___当时一个国家直属大型企业工作。妈一想,呆在学校也不上课,于是初三学年,就奔本溪找她姐夫去了。大姨夫找了个人帮忙,合金厂就接纳了妈妈。
妈当时在车间没待多久,就因有点文化,便被安排到合金厂大食堂做饭票管理了,相当于现在出纳员的职位,不用做体力工了,工作比较出色,手里掌管着财务公章。这一切后来为她冒着坐大牢的风险,帮助家里人顺利渡过“三年自然灾害”后半段埋下了伏笔。
三年自然灾害始于1959年。59年时,妈妈早已工作了。大工厂里的供应还是基本能得到保证,那时没有外界信息传输渠道,所以妈妈对全国人民挨饿的情况虽有耳闻,却绝没想到那么可怕。
60年夏回家探亲看父母,她才发现情况严重到何种地步。
我很清楚的记得妈妈跟我讲起的那一段往事。
话说妈妈探亲回到家,她到了家门口,喊姥姥时,已是瘦骨嶙峋的姥姥,一条腿迈出门槛的刹那,就扑倒了,半天爬不起来。妈妈当时就愣住了!无论如何她都没想到家人已饿到了这种地步,而姥爷还是屯里的仓库保管员呢!咋的都不至于如此吧?俩妹妹也是脸上青黄青黄的,弱不禁风。妈说,当时她眼泪哗哗的,她想象不出玉米皮,玉米核,树皮,竟然被用来充饥。
回到工厂后,妈看到自己手里的财务公章,和复写纸,于是一个大胆的念头开始在心里滋生了,几经犹豫,终于下定决心动作起来了:偷改粮证!
起先,比如5斤粮,她用复写纸在5的前面填个1,于是5斤,变15斤。再把粮证寄给家里……整个等待过程,心里慌慌的!如果寄回家的粮证,姥姥痛快领出粮食,就安了。如果没领出,被识破,那妈妈将面临重罪!
在恐慌,担忧中过了一个月,她终于接到了家里的电报,说顺利的领到了粮食,妈心里一下安稳了,一个月吃不下睡不好的日子,如贼般的在胆战心惊中熬过来了。
那时跟所有一切供应有关的,及证件,证明等,都是手写盖公章的模式 ,手握公章便是大权!全省通用供应粮食证的制度,给妈妈提供了极大便利,只要对接粮库不去从源头审查,本单位也没有严格的审核制度,那么这件危险的事,就变的风险小了!
断断续续的,妈妈胆子越来越大,她敢把数字往大了填写,最多时,两位数变三位数。老天保佑,靠着妈妈胆大心细的所为,一家人终于熬过了那场大饥荒,没有一个因为挨饿致死!但妈说,她老家方圆之内可有不少挨饿导致营养不良而亡的,老人居多。
妈说,这个行为,当年如果泄漏,一辈子大牢是坐定了!但当时她一想姥姥已经饿的走路都艰难了,便不顾一切了!这件事,我一直视为是妈妈一生中最了不起的举动!因为爱,显示出了她胜于男人的气魄。
现在回想妈妈在生活中所承担的一切,在某种程度上,要比爸爸更有勇气!她面对困难的毅力要更强大。在处理一些大事上,她更果断!比如全家回辽宁这件事上,她利落的不容爸爸质疑,办成了在当时算是很难办的事:帮爸爸完成了从内蒙往辽宁的调动!而且爸当时还是民办教师。妈一改往日受气包的样子,雷厉风行的去践行她的想法。
很多时,我陷入回忆中想她,如果她晚出生个十多年,那这个女人的胆量,智慧,和能力,绝不逊于男人!但她遭遇的人生却很遗憾,在悲悲切切中,辛辛苦苦的和命运搏斗了一辈子。
命运总在关键时候跟她开玩笑。当妈因工作出色,要调动岗位做大财务时,各地方又要严格执行大下放政策!本来大下方与年轻人无关,但不偏不倚的,妈妈竟然被列入精简队伍里!糊里糊涂的不知道自己进厂到底缺了什么手续,竟然要被精简。
但她不温不火的性格及平日里的为人,工厂里上上下下的人对她印象都不错。有领导要帮助她,说让她赶快把家里的毕业证邮来,以妈妈的工作能力,邮电系统可以接受妈妈,他负责安排。这是好事啊!
于是妈妈拍电报让姥爷赶紧跑一趟把毕业证送到本溪,或寄来。阴差阳错的,姥爷选择让妈妈的一个舅舅给捎到本溪……妈妈左等右盼啊,可这个毕业证就是不来。
而此时,这个毕业证早已被她那个舅舅家的表姐拿到内蒙根河,做了手脚变成她的了,她因此成为了人民教师。
这是不是就是命中注定啊!命里就该妈妈重新回农村当农民的!怨得谁呢?于是妈继续当工人住城市的命运落空了,就因为那个被别人利用了的初中毕业证,而失去了机会!
后来知道了真相,姥爷这个后悔呦。
妈那个表姐其实跟妈挺要好,但这辈子,她和妈妈都因此再也未见。之前提到的我那远房舅舅,就是她表姐的亲弟弟!
2015年那个舅舅来探视妈妈,我的二哥因深记此事,都没有陪那个老人家吃饭,打个照面就不再理睬他。而妈妈心中,因为生活的磨练,对这件事,早就释怀了。
89年春节后,妈带上我回辽宁,那是她从离开后,21年中,第一次回故乡。
妈妈的故乡,我是第一次触摸___辽南的沿海地带的一个小村庄。陌生的土地,竟然是黄色的,这对我来说很新奇,但我并没陌生感,这跟妈妈往日与我念叨过她的小时候和青春少年的故事有关,而我日后也没有想到,我之后的人生,也将从这里起步。
第一次去大姨家,我发现了她家相框里有妈妈未婚前的照片,那么端正的容貌,很好看!我第一次看到妈妈青春的样子!继而又发现一个帅帅的小伙子的相片,有点“上海滩”的味道!连装束都像。我好奇的问大姨,她家咋会有这么帅气的人,“他”是谁?大姨笑了,乐呵呵的说:你去问你妈……
哎呦,这样的美男子,会跟妈妈有关?难道相片里的人,就是妈妈曾跟我唠叨过的那个追过她的医生,或是那个军官吗?我拉着妈开始刨根!
得到了认证后(那个医生),我开始炮轰妈妈:你咋想的?这样的人你不选,会选我爸?你眼睛长哪啦,长后脑勺,不会正面看人啦?嫁他你也不会当农民了,你也不会跟着我爸这坏脾气的人受罪,让公婆欺负,你也不会折腾到大内蒙把身体弄垮,你也……
妈回我的是苦笑,说:这就是命,命中注定要吃的果子。
应该说,妈妈与爸爸的婚姻并不幸福。 倒不是爸爸不是好人,恰恰他是个大好人,就是脾气不好,这脾气,便让妈妈受了苦。加上爷爷奶奶的不善待,于是,婚姻这条船,颠簸的让妈内心漾满了苦水。
还在没离开合金厂时,姥爷的朋友,就跟姥爷说,给二闺女介绍个对象吧,小伙子有才,青堆子人,高等中专文化,在县林业口工作。于是找了时间,俩人见了一面。但妈没看中爸的长相(倒不寒碜)
按说,这事也就没戏了。但爸爸相中了妈,见妈没看中他,便下了笔头子的功夫,一封信,寄到了妈的手中。
爸的文采好,在工作岗位上都是有名的。就是这封信,打动了妈,妈从信中也看到了爸的才华,就这样,下放之后,妈妈就决定嫁给爸爸,放弃了那名医生的追求,那医生,即便妈妈被下放了,他都没有放弃他的真诚。
1962年,妈妈接受了回农村的命运。同年,24岁的她出嫁了,开始了为人妻,为人母的人生。现在人把婚姻生活喻为围城,这围城生活,让妈妈疲惫不堪,身心健康都受了损。
妈妈说,她接受了下放命运,某种程度上,就是认可了与爸爸的婚姻。在婚前,妈妈去了一次爸爸家,与他的家人见了面。也把他的家门认下了。
出嫁那天,姥爷用三挂马车,拉着简单的嫁妆,拉着送亲的亲戚,把他的二女儿嫁到了十几公里外的婆家。
妈妈说,当送亲的马车,停在爸爸家门口,爸爸把她扶下马车时,她竟有些不分东南西北了,转了向,总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大门在哪,都辨认不清了,糊里糊涂的跟着爸爸走,直到进了院子里才回过神。
新婚之日的迷迷瞪瞪,她记忆犹新。后来婚姻中的一切不顺意,妈妈认为都是天意,认为结婚那天她的迷糊感觉,仿佛是预言,预言了她婚后的一切。
有了大哥,我爸辞了公职,想再考一次大学,圆他向往的“北航”梦!
不巧,我不确定64年还是65年,爷爷家被自家姐夫陷害,沦为地主富农成份,爸爸被免去高考资格了,丢了公职,求学路也被堵死了,他的前途丢了,委屈窝囊的要命,就拿妈妈发泄郁闷。
妈是个内心刚强的人,却行为软弱,不懂如何保护自己,默默受着来自爸和爷爷奶奶给的闷气。
我的爷爷奶奶,自我记事起,妈妈会跟我说起他们对妈无声的虐待。那是怎样的虐待呢?
直到他们死亡了,我在心理都没有原谅他们对妈妈的虐,在很多事情上,从妈口述我没有记忆之前的一些事,到我懂事后,我曾亲历的一些事情,他们身上透出的人性,让人感觉脊骨发凉。我从小到大,亲人里,是没有对爷爷奶奶的情感存在的。
我爷爷好打小牌,也不爱劳作,性格油滑!我奶奶对我们一家冷漠心硬。我和二哥及妹妹都曾怀疑我爸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我还愚蠢的像爸妈求证过。爸的耿直正义善良,简直跟他父亲母亲的性格反差太大了。但爸对我妈却差点劲,妈妈受委屈了,不能说,只能忍,否则便会动粗。
话说我妈刚过门不久,爷爷打牌输了不少钱,没钱给人家,就开始打妈妈的主意。他知道妈有一些“开箱子”的钱(出嫁时亲朋给妈妈的份子钱),便撺掇爸爸想办法从妈那里把钱弄出来,并承诺有钱就还。我爸跟我妈说了之后,妈没同意,爸便用斧头砸开了柜锁,强行拿走,并说,他父亲会还的!妈不爱吵架,强忍了下来!结果呢?这钱,一辈子都没还。
大哥一岁左右,爷爷嫌弃大哥炕桌旁经常吃饭时拉粑粑,影响了他,便让爸妈带孩单独支桌子,饭还是一锅搅和。分开吃的第一顿饭,是在夏天的一个中午。奶奶赶集买了点肉,炖了豆角。
妈说,每月的几次炖肉菜出锅时,奶奶都会在锅灶前用筷子翻搅着菜锅,把肉分给儿女和老头子还有自己,再把菜盖在肉上面。端上桌的每碗菜表面看模样都一样,但除了妈妈的菜碗,每个人眼前的一碗菜里都有肉。唯独妈妈没有。
妈妈默默忍耐了两年没跟爸说,怕饭桌上引起打架。这单吃的第一顿,恰逢有肉菜,妈妈动了个心眼,她把放在爸爸眼前的菜碗和自己的对换了一下。吃饭时,妈跟爸说了这两年的情况,爸认为妈胡说八道,怎可能呢?妈便让爸翻菜碗,妈也翻自己眼前的饭碗,爸才知道真相:一碗有肉,一碗没肉!疼老婆的男人,心里应该会很谴责自己吧?但爸却不加言语,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妈心里难过极了。
妈还跟我说过,每逢家里有鱼吃,妈是最后一个上桌吃饭的,结果,盘子里永远躺着的是鱼刺……
没去内蒙古之前的妈妈,是个好劳力,在屯里劳动妇女中公分几乎挣得最多。她不是吃闲饭的那个人啊!为何爷奶的作风会这样呢?爸爸为何不保护一下自己的妻子,哪怕安慰一下呢?这些行为难道跟封建社会的传承有关系?
对妈妈年轻时为何能忍受冷虐,我一直不能理解!在当时的劳动妇女中,她毕竟念过书,城市里也工作生活过,做事也有魄力,却为何在婚姻中不选择反抗?
直到她为此付出了身体代价后,嘴巴才开始伶俐起来了,那是神经官能症的作用!妈妈因长期气郁,爷奶的不善,爸爸的暴力,导致她精神系统出了问题,继而骨结核上身造成近两年的瘫痪……
童年的我,家里的情况糟糕的很,妈经常奔走在求医问药的路上,七个小时的大手术,命回来了,却瘫了。幼小的我们兄妹四个,像没娘的娃,没人照顾,而爷爷奶奶姑姑叔叔都在一个屯……并且爷爷还说妈妈:活着干啥?成天吃药!
更不能理解的行为是,爷爷趁爸带妈去哈尔滨治病,他打着治病救人的理由,把爸那年挣得公分都领出来自己用了。而爸妈回来后,面对的是过不去的年关……妈吵闹质问爸爸,爸爸竟然骂了瘫痪在炕上的妈妈。这些都在我深深的记忆中,因为我早早的就懂事了。
还有很多的冷虐,我长大亲历过的,说多了,会又着惹自己不快。往事那堪回首?
如果当年妈妈不随他们离开故土,那妈妈是否就能保护好身体,不用一辈子跟病痛作伴呢?精神的长期压抑和不愉快,怎会不惹病上身?单单是因神经官能症而吃了近四十年的“安定片”,如果去数药瓶子,数字都会大的惊人。
四十岁后的心脑血管系统问题,一只眼睛半失明,糖尿病,胃穿孔,两次失血到血色素为“4”克的临终状态,肾脏系统等一系列身体问题……有时默想这一切时,我的心是抽搐的!
这样的身体状态,生命的终点到76岁,应该说,她生活中表现出的是懦弱,是不懂自我保护,但妈妈的内心是强大的,否则,怎会扛到这个年龄呢?
妈妈在处理婚姻家庭问题时,应该是迂腐懦弱的,内心的强大,却没给自己挣来公平。完全没了三年自然灾害救爹救娘的魄力!
六七十年代,妈妈就是受气包,精神和身体都被拖垮了。爸爸在临终的头几年,和我聊天时他也检讨过自己,说这辈子对妈差了点劲。我问他为何这样待妈,他遮掩说:你妈性格不讨人喜欢……当时我就想,如果爸爸能有一颗能去体谅和保护她的心,妈会咋样?
也许,他们夫妻间的事,做儿女的并不了解很深,但拿老婆当气筒的爸,在这点上,我特别不欣赏!我很难忘记我眼见他打妈妈的画面,一个小孩子面对这样的情况,就只有害怕,害怕,害怕!害怕妈妈被打死。
而爷爷奶奶对我们一家的异举,让面对所有这些的爸爸,选择了做哑巴。尽管我听过他无奈的叹息!但我感觉,他对爷爷奶奶的所言所行也是伤心的,可面对的是亲生父母啊,他只能隐忍而无法发作,只会把气撒在妈妈身上,妈多可怜呢。
就算爸爸是他们捡来的,也不应该如此啊!想那个初到内蒙的冬天,妈因多种情况而做不上棉鞋,奶奶却给其她儿女甚至女婿们,一人一双厚棉鞋。爸爸的脚因没穿上厚棉鞋,又要去打草抠石头想盖自己的房,十个脚趾冻坏八个……那个冬天来临时,我还不满半岁,但懂事后妈妈对我说起这件事时,我知道了心疼的滋味。
苍凉寒冷的大地啊,被茫茫白雪覆盖着,有那么一对夫妻,领着三个娃(那时妹妹还没出生)在艰难中寻找着生活的路,孤独无援, 即便是血亲们,也都在冷眼旁观。难道,他们是罪孽吗?他们就是穷的让所有亲人不敢靠近?
亲情之中,父母于儿女之爱,应该是最百分百的。但从爷爷奶奶跟爸之间,这种关系变的让我怀疑不止!而妈妈所受到的家庭伤害,到底要谁来背负责任呢?
除却这些,我眼里便是妈妈为了家里的生活,养猪,鸡,鹅,秋天抠南瓜子……用农村仅有的出钱的路数,尽量让我们能够有衣蔽体,不挨饿受冻,脸上少有笑容灿烂,和爸爸就这么过着不顺畅的日子。直到大哥工作了,二哥上了大学,她的身体也濒临垮塌了……
89年回到辽宁后,生活依旧不顺利,但相对好过于内蒙的20年岁月,因为儿女们都能自活了。
2014年,在京求医近一年的时间,当年的秋末,她犯了几天糊涂,初始以为是神经官能症和抑郁症犯了,后来查出是低钠血症引发的,而引发低钠血症的元凶是小细胞肺癌。
对满身疾病的她,医生的建议是维稳,不能过多医学干预。也可能大半辈子都生病,生的让儿女们早早就竖起了理智之心。面对她的大病,四个孩子都没有像爸爸大病时,那么慌张,投入了大力医疗。大家理智冷静的态度,事后回忆起来,让我心惊……去年二哥还说,至少应该让她好好吃点中药。而中医治疗,在妈妈最后时光,我也没有好好去执行,意念中,大家都认为是做无用功。
每每回忆起她一个人静悄悄的离去,没让任何儿女在眼前守着,我内心就充满了自责。
是,面对这重疾,理智也许没有错,但情感呢?母亲是否在责怪她的四个儿女有些冷漠呢?母亲选择了这样偷着走,我总觉得是她故意在惩罚我们的心灵。
对于妈妈的临终,至今一念及,就会隐隐心痛,甚至下意识的想回避,想忘记为她送葬的整个过程,却每每的总不经意的又想起。
妈妈入土的那一天是2015年10月8日。当棺木与爸爸棺木安放在一起时,我心是绞痛着的。
那一刻我在心里默默对爸爸说:爸,我妈今世的苦受完了,又找你去伴来世了,不管她愿不愿意在那个世间与你为伴,她记不记恨你今世对她不够温柔,但此刻她还是躺在了你的身边,所以你在那个世间,要好好疼她爱她,给她补偿!如果再与你的父母相遇,你要保护她,不能继续选择执行没有原则的愚孝,而去伤害妈妈!你一定要做到啊……
76载人生,妈妈蹒跚着走完了,尽了养儿育女的责任,很辛苦。我仅能略叙出这些点滴的,我能记忆的过往。
写到这里,我泪眼婆娑,心绪难宁。
她来了人间,想的是人间的生活会多么美好,哪曾想这辈子,她净在生活的河里打滚挣扎了,美好于她,显得太小气了。唯独晚景时光,能好一些,我还略有安慰。
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有人说,财富;有人说,平安;有人说,长寿;这些当然都重要,都对……但我想替妈妈说:拥有健康、心情和暖、夫妻相睦,儿女知事才是最暖。
今日清明,因遥远,不能坟前祭拜双亲。就在心里默拜,念叨亲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