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范和老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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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都是老公的朋友。老公說，來京十多年，也就交了這倆朋友。老範是北京人。自己開公司。老郭和老公以前是同事，後來辭職自己幹了。他倆的公司都在老公他們單位的大樓裡，所以仨人抬頭不見低頭見，一來二去，成了朋友。每週，他們還有固定聚會時間，或者是名曰鍛煉身體，打羽毛球，然後吃飯喝酒。或者，直接路邊燒烤，下班後促膝谈心到深夜。三個大老爺們，此情此景，我也是醉了。不知是三人行必有我師呢，還是仨臭皮匠頂一諸葛亮？無論如何，作為家屬，可以理解，難得，也從不幹涉。只是有時，會覺得奇怪，這仨人性格迥異，咋就成了朋友，混到一起了呢？

老範，很壯。身材高大，魁梧。愛熱鬧。能說會道，透著一股江湖俠義。老郭呢，像個文弱書生，高高瘦瘦，為人謹慎清高。按輩分，老範該叫我嫂子，卻覺得不夠親，所以一直叫姐。老郭呢，自然是中規中矩，叫我弟妹。既然是吃飯喝酒，這仨人也風格各異。老範爽快，老郭磨嘰，老公隨和。酒逢知己，侃起大山，老範指點江湖，氣壯山河；老郭字斟句酌，躲閃委婉。老公呢，據說是居中調停，充當知心姐姐的角色。他們這樣的聚會持續了很多年，直到發生了一些事情。

應該是彼此之間生意上的事吧，老公提起過，我也沒太留意。直到有段時間，突然發現，老公每週限行那天晚上不再有喝酒活動，而是乖乖回家，我才恍然大悟: 你們咋了？老公說因為生意上的一些事，老郭和老範有些彆扭。老範火氣大，覺得老郭算計，不夠義氣。老郭呢，一直在躲閃，不解釋，不面對。大家這段時間就有些遠了。隨後，老範的公司搬出大樓，老郭的公司遭遇危機，仨人見面更少了。

我覺得有點可惜。老公說，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也是。仨人的性格相差挺遠，這麼多年一路走來，也不容易。對老郭，之前都有些意見，只不過男人之間很難開口，直到危機爆發。老郭的算計也是個性的一部分。沒辦法。他從小跟著奶奶長大，與父母都很疏遠，關係一直無法修復。高考受挫，讓他更加自卑。自命清高，又覺得懷才不遇。後來他結婚，也找了個能照顧他的女人。超越了戀母情結，他說，老婆就像他奶奶。他的工作一直是需要常年出差，很少在家。一個人漂泊在外，對女兒都很少管。他信佛，很多儀式都認真完成，堅持多年。所以我想，他的算計，可能也是心裡那些無法填補的匱乏感在作怪。在他的世界裡，那么追求控制，又總是覺得失控。

老範呢，看似大大咧咧，夜夜笙歌，也有自己那本難唸的經。他是小時候被父輩兄弟之間過繼，所以有兩個爹，兩個媽。成年後他對兩邊老人都很好，也很孝敬。只是自己的日子，卻過成了另一番景象。他跟老婆是同學，被倒追，結婚多年。老婆能幹。他也一直折騰著自己的生意。他最大特點就是興趣廣泛，為人熱情。總有項目在談，總有奇思妙想。又總是不能持久。一會兒做印刷，一會兒做廣告，一會兒迷戀唐卡，一會兒做酒吧做餐飲。。。他有各種雄心壯志，朋友哥們遍地都是。還總跟我打聽，如何學會催眠，就可以解讀別人內心。他心裡永遠的痛是一個沒有答案的疑問，當年為何父母不要他了？為何兄弟幾人中，唯獨選了他？所以，他很少在家，很晚回家，也不肯讓老婆生孩子。熱鬧之後，或許對他來說，始終無法面對內心的孤單無助。

老郭的閨女終於考上了大學。報志願的時候，還來問我的意見。前些年有一次，他喝多了，讓老公掛電話回來，跟我聊了好久。那是唯一一次，他可以如此坦誠地講自己，自己的卑微無助，自己的小心謹慎，自己的壓抑扭曲。後來再碰到，他又恢復了彬彬有禮，客氣有餘。有時，他也會讓老公給我帶些茶葉回來。說是特意給我嘗嘗的。我想，對他來說，這樣的人際距離剛剛好，不遠不近，不會太焦慮。也免得他的潔癖更加重。曾經他問我，我都放下了，不執著了，為何還是有如此多的慾望，以及愛恨情仇呢？我說，也許，未曾面對和接納過，何談放下呢？

老範呢，最近又在忙著談大生意。微信上急著找我，姐姐長姐姐短的，讓我幫忙給他的新公司起個國際化的好名字。我笑了。明知結果如何，還是願意配合他。因為喜歡他身上那種熱情，活力，創意無限，那正是我所缺乏的。老婆辭職了，回來跟他一起管自家的公司。所以老範說，最近有點兒煩，老婆緊縮銀根，導致他的網購活動也不得不節制些了。某天半夜，老公跟他通電話，他說，還在趕場子的路上，從西到東，穿越沉睡的帝都，還有朋友等著他喝酒呢。。。。。。

這個世界，本就是如此斑斕，千人千面。人來人往，分分合合，勉強不得。是是非非，難分對錯，各有理由。女人如此。男人之間，看來也是如此。老郭和老範，一靜一動景色不同。路過了，遇到了，相交了，分開了，又走遠了。。。。。。也因為有你，我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