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古风】古玩夜话（8）

青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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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青衣女（上）

走在阁楼的橱窗前，我总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他们历经磨难，穿越千百年的黑暗与孤独，不过是为了一句话，为了一段情，为了一个人，亦或为了一个结局……
　　
其实，我心中明白，如果真的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完美结局，就不可能有这些隐于古物之中等待了千百年的灵魂，就是因为曾经历过的那些不完美，才能够促使他们永永远远等下去……其实，在等待什么，或许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因为那些曾与他们相关的人或事，大多都已经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可是，即便如此没有目的，他们依旧固执地隐藏在古物中，永远不肯离去。为了什么？谁也不清楚，或者，只是因为拥有着故事，拥有着回忆吧……
　　
在我面前的架子上，摆着一个天青色的花口碗，玲珑淡雅，透着一层浅浅的哀怨，或许是符合我当时的心境吧，轻叹一口气，将它取了下来，走到外面，然后放在了桌上。
　　
在这个碗中，同样隐藏着一个有着故事的灵魂，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我坚信，这应该是一个女子，除此之外呢？是优雅的妇人，亦或是静好的少女？迫不及待地施下招灵咒，我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出现……
　　
果然，一个穿着天青色长裙的女子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有着典型江南女子的温婉，知书达理，眉目如画，我请她坐下，她低眉顺目地道了谢，然后才坐在了旁边。在这样一个女子身上，能发生的应该只有情吧？我了然一笑。
　　
“星姑娘可是在想，在我的身上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她低眉浅笑道。
　　
我愣了一下：“果然是善解人意，我的确是在想这个。”
　　
“那依姑娘来看，我能有着怎么样的故事呢？”
　　
“如此静好温婉的女子，当然应该上演一段凄美哀怨的爱情戏了。我说的对么？”我歪头笑答。
　　
“凄美哀怨……呵呵，我不奢望拥有这样这样一段情，但是却很想当星姑娘口中的静好温婉女子……真希望能永远伴在他的身边，不求轰轰烈烈，只求白头相守。可是，星姑娘，越是平静的湖面，下面的水就越是深不可测，很多事情往往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美好……就像是我……”

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在诗词之中，描写梅雨的词语再美，也只能用来表示愁绪，没错，梅雨季的来临，的确是惹人愁，尤其是对于寒门学子来说。
　　
范子轩站在窗边，又一次摇头叹息，他住在山村，本就多雨，又碰上了梅雨时节，每日都是细雨绵绵，阴冷潮湿。家中贫寒，这几间破旧的茅屋原本就容易受潮，现在更是让人难以忍受。更让他难过的，是他的书籍因受潮，都快要发霉了，这可如何是好啊！要知道，范子轩是典型的书痴，对于他来说，书就是命，若是没有了书，他也就没什么活头了。
　　
窗外仍然是停不住的细雨，他看看阴冷黑暗的房间，再看看已然受潮的书，心情烦闷，干脆披上一件破夹袍，打上一把旧雨伞就走了出去，想到外面散散心。
　　
走在狭窄的山路上，他的心也如同这天气一般，阴冷一片。走着走着，突然脚下被绊了一下，然后摔倒在了路上。费了好半天劲才爬起来，他更加郁闷，刚想把脚下绊倒自己的东西踢开，突然发现那是一个破旧的包裹。好奇之下，他将这个包裹打开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天青色的花边小碗，线条圆润，细腻光滑。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来过的痕迹，想来是遗失在这里很久很久了，范子轩将碗捧了起来：“看来你的主人是找不到了，干脆啊，我把你带回去算了，虽然家徒四壁，可是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在那儿省的受这冷雨的打击！”说着，便将碗揣进了自己的怀中。
　　
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泥，范子轩也没有了再走下去的心情，于是便想转身往回走，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在不远处，有女子呼救的声音。
　　
范子轩一愣，赶紧往那边走了过去，果然，在草丛里，跌坐着一个妙龄少女。
　　
“不知这位姑娘需要什么帮助？”范子轩连忙问道。
　　
“公子，我的脚好像扭到了……你能帮帮我吗？”少女带着一丝哭腔请求道。
　　
“我先扶你起来吧……”范子轩连忙走了过去，然后伸出胳膊将少女架了起来……
　　
少女脚可能扭得太厉害了，所以无法行走，范子轩无奈之下只好将她背了起来：“敢问姑娘家在何处啊？小生送你回去可好？”
　　
“我……我爹娘都去世了，已经没有家了……”少女趴在他的后背上低声说道，他感到有一滴眼泪滴在了他的身上，怪不得她身着一身青色罗裙，头上还差着一朵小小的白色绒花。
　　
范子轩见她伤心，也说不清楚所以然，干脆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家。
　　
“我这里又脏又破，还望姑娘莫怪……”范子轩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
　　
“若不是公子收留，小女子说不定已经山中丧命了，有地方栖身已感激不尽，哪里还敢挑公子的不是呢？”少女微微笑了笑，眼神却凄凉一片。
　　
而后，在少女的讲述中，范子轩才知道了她的身世和命运。
　　
原来，她名叫青婉，家住在离此山不远的一个镇中，家中颇为殷实，并且父母疼爱，家庭和睦。可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不久之前的一个夜晚，家里竟然闯进了几个强盗，在将他们家里的财物席卷一空之后还不肯罢休，竟然一把火将他们家点燃……青婉的父母随着房屋一同化为灰烬，只有她勉强爬出屋外，逃过了这一劫……可是，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昨日还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今日就变成了孤苦伶仃之人，这让她如何不痛彻心扉！
　　
听了青婉的故事，范子轩不由得心生怜惜，刚想开口安慰，她叹息道：“公子可知，其实青儿来到山中，本是想跃下山崖，随父母而去的……可是，在草丛之中却不慎跌倒，眼看着山中渐黑，心中害怕，竟开始呼救，真真是没用……”
　　
范子轩神情严肃起来：“青姑娘怎能如此轻生？虽然姑娘的遭遇令人同情，可是，即便是遭受横祸，也不能草草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啊！若是让你九泉之下的父母得知，该是何等的伤心难过！”
　　
青婉不禁一愣，没有想到他如此激动，而范子轩这时缓过神来：“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只是，姑娘的确不该如此轻视自己的性命。”
　　
“公子说的是，青儿是一时想不开罢了……遇到公子，是青儿的福气……”青婉对着范子轩微微一笑，不禁让这个书生愣住了，眼前的女子温婉可人，相貌俏丽，让人看到便无法将眼神移开……
　　
在他的注视下，青婉的脸上泛起红晕，缓缓地低下了头……
　　
从这天开始，青婉便再也没有离开这里，没有离开范子轩，他们就在这个破旧的茅草房中拜天地成了亲。虽然没有亲人的陪伴，没有华丽的房间，也没有丰厚的财产，可是两个人相亲相爱，依然过得很开心，很幸福。
　　
因着范子轩是靠给人写文为生，所以每日里，范子轩在桌旁写东西，青婉便会做些家务，将原本乱糟糟的房间整理的一尘不染，等夜间，她便会安安静静地坐在丈夫旁边，做些针线活，或是为他剪剪灯花，添水加墨，红袖添香。
　　
范子轩经常会说自己有福，竟然能够捡到这样好的妻子，青婉听罢，不过抿嘴一笑，只是眼神中有着莫名的伤感，或许是想到自己以前的种种遭遇了吧。
　　
那一晚，范子轩写完东西，坐在了妻子的旁边，静静地看着她为自己缝制一件青色长衫，随着她的手飞快的穿针引线，留下的便是细密的针脚。他不由得赞道：“娘子女红实在是无人可及啊！”
　　
青婉不由笑道：“那是相公少见多怪了，除了我，再没人给你做针线活了，所以你才会觉得我手艺好……”
　　
范子轩摇头轻笑，倒也没有反驳，只是换了一个话题：“娘子好像很喜欢青色？”
　　
青婉微微一怔，随即笑了：“是啊，我的名字不就叫青婉么？自幼我就喜欢青色，从小到大，衣服首饰也大多都是青色的。”
　　
“娘子温婉可人，与青色倒是相得益彰……唉，只可惜家徒四壁，连给你置办一套像样的衣服首饰的钱都拿不出来！”范子轩有些黯然地说道，这是他的心里话，青婉相貌美丽，体态玲珑，只是穿着过于朴素，甚至发髻上连个像样的簪子都没有，每每想来，都让他感到心中愧疚。
　　
青婉停下了手中的活，抬头看着丈夫，叹了口气：“相公这是哪里的话，即便是以前在家中之时，青儿也不过是一身素衣罢了，戴上首饰，穿上华服，反而觉得累赘。若非有相公，青儿不过是山中一孤魂，哪里能享受到现在的温馨与幸福呢？”
　　
范子轩见她这样说，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心中释怀不少，也增了几分感动，轻轻揽过她：“今生得以与娘子相伴，乃是子轩三世修来的福分，子轩甘愿为娘子做任何事情。”
　　
靠在他的肩头，青婉没有说话，眼中却倏地落下了大滴的泪珠……
　　
突然，范子轩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那日在遇到你之前，我还捡到一样东西呢！”说着，便跑到书桌旁边的纸箱中翻来找去，半天翻出一个破旧的布包来，拿到了青婉面前，献宝似的递了过去。
　　
青婉拿到手中，不由得好奇：“相公，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嘛！”范子轩笑着说道。
　　
摇头笑了笑，青婉将布包一层层的打开，里面摆着的，正是那日范子轩于山路上捡到的花口碗。
　　
“这个碗好漂亮啊！”青婉不由得赞叹道。
　　
“衣服首饰暂时我是给不了娘子了，那就先把这个碗送给娘子好了！”范子轩低头说道。
　　
看他依然有些愧疚的样子，青婉心中微微一疼，连忙将碗收在了自己的身边：“我倒是觉得啊，这个花口碗，比什么衣服啊，首饰啊，跟要与我相衬！”
　　
“嗯？”范子轩不明就里地看着青婉，不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傻相公啊，你看看这个青色的花口碗，再读读我的名字，难道发现不了么？”青婉不由得笑出声来。
　　
“青婉……青碗……啊，我知道了，这个是青碗，娘子叫青婉！果然一样呢！”范子轩开心地叫了出来。
　　
只顾着傻乐的范子轩，却忽视了青婉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哀伤。
　　
“好了，相公，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赶紧歇息吧！”青婉叫着依然沉浸在快乐中的丈夫。
　　
范子轩听到她叫自己，连忙应道：“你看看我，光顾着这个碗了，都忘了娘子的习惯，一定要在亥时之前就寝。”
　　
“是啊，我身子自幼便虚弱，看了很多郎中，都说是先天而成，只能靠后天保养，而夜里按时就寝便是一个良方。”青婉笑答。
　　
“那就赶紧休息吧，我可不能耽误了娘子调养身子，等娘子身子调养好了，为夫还等着当爹呢！”范子轩调侃道。
　　
青婉听罢立刻满脸通红，啐了他一口，转过了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