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 4. 她会给我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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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话把所有人都惊呆了。汉娜接着说:“虽然现在仍然不能完全解释人类大脑到底是怎么工作的,但是大多数神经心理学家都认为联结主义*的解释是最有可能正确的,就是说,人或者其他动物的智能来源于大量神经细胞间的相互联结和作用。说简单一点就是,电子或者某些物质在神经网络之间的有序流动产生了智能。如果我们想想蚕星,所有的甲露都是中空的,甲露之间的相互堆叠也不是严严实实的,之间有很多空隙,而且甲露是由铁构成的导体,所以这样的结构可能会让电子、或者带电粒子在整个蚕星之间产生有序的流动,这种行为方式原则上和人类大脑是很类似的。”“每一道闪电击中地面,除了诱发甲露的生命活动之外,还会造成电子在地下以某种方式流动,就像一群神经元被激发了。”兰斯似乎恍然大悟地说道。汉娜接着说:“是的,如果这能解释得通的话,那么大量持续的闪电就会让这颗大脑工作起来,即使不是整个大脑,局部受到电击的大脑也会工作起来。至于它怎么跟我们的大脑交流,我不能猜到,但现在看来,它很有可能是在跟我们交流,这就是为什么只有当附近有雷暴的时候,你们才会感到一些异样。若蝉和船长的梦可能就是当你们还在蚕星上的时候它以某种方式讲给你们的,只是当时你们还不能感觉到。在你们睡觉的时候,当大脑其他活动都弱下来的时候,你们就可能会意识到这些大脑的变化,然后做那样的梦。”

“啊,如果是这样,我真是死而无憾。”船长仍然尽量保持着冷静,说,“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真的需要先向总部汇报这些情况。兰斯,这几天我们俩一起来检查通讯设备,至少保证蒲公英号这边通讯是正常的。若蝉和汉娜负责对刚收集上来的甲露进行实验,切记注意安全和隔离。若蝉?”船长轻轻推了一下林若蝉,她好像才刚刚回过神来,“嗯?我觉得汉娜是对的。”船长答道:“即使汉娜是对的,我们也得一步一步来。那个暂时先放一放,先搞清楚收集回来的甲露再说。我们现在来讨论一下实验方案……”

由于完全不了解甲露,所以对它们的实验最开始也只能着眼于简单地总结实验规律。两天的实验,大概弄清楚了甲露需要多大的电压、电流才能被激活。另外一个意外发现是,闪电式的瞬间极端高压并不是甲露理想的获得能量的方式,最理想的方式是持续的高压供能。这让大家感到很奇怪,特别是船长,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觉得,为什么甲露的进化显得如此笨拙和没有效率。

对林若蝉来说,从她决定跟着蒲公英号来蚕星的那一天起,她就想着能看到甲露,看到这种不一样的生命形式,这半个月来,她的确看到了,甚至还把它拿在手里。但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她居然还能和这整个星球交流,虽然是以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即使这还仅仅是一种猜想,但林若蝉深信不疑,至少说她不愿意否定这个猜想。虽然甲露就在实验室里,就在她手里等着她去研究,但她仍然不由自主地心不在焉。她一直想着这两天的梦,想着那天的梦,一直想记起来梦里还梦见了些什么,但是总也想不起来。虽然这两天她仍然会做很多梦,但在梦里自己已不再是蚕星,她担心再也不会做那样的梦了。

其实不仅仅是林若蝉,所有人都被蚕星深深地吸引住了,它太不可思议了。汉娜一直在想:如果蚕星真的可以看着一个大脑的话,它大概会是什么智力水平?能不能把一个甲露或者一堆甲露看成一个神经元,来计算它大致的脑容量?船长一直在想:如果蚕星真的有智能,那它是通过什么来接受信息的呢?又是怎样输出信息,甚至和我们交流的呢?是电磁力吗?或者甚至是万有引力?兰斯一直在想:如果蚕星有智能的话,它能不能以某种方式知道时间的概念,知道它生命的各个阶段发生在什么时候?


第二天,没有人料想到,林若蝉一个人驾驶着登陆舱在蚕星上登陆了。船长和兰斯依然在通讯室里检查、调试着设备,突然收到林若蝉从登陆舱发来的通讯请求,他们一下子愣住了。接受请求后,听到林若蝉说:“船长,对不起。我现在在蚕星上,我太想知道蚕星想告诉我们什么了。我知道你不会同意现在就登陆,所以……我大概准备了五天的物资,五天之后,我一定回来。”“你怎么能这样做,若蝉?!”兰斯急得叫起来,“这样太危险了!自从我们离开地球,我们四个人就不应该再独立行动了呀!快回来!”这时,汉娜急冲冲地来到通讯室,本想告诉船长这个消息,不过看来不用说了。船长一直皱着眉头,他知道现在没有任何可能劝林若蝉回来,他说:“现在登陆舱一切状况正常吗?马上把登陆舱对蒲公英号的所有通讯通道都打开,让我们能随时监视到登陆舱的状态,并且能够看到你。”“好的,现在登陆舱一切正常。”船长、兰斯和汉娜放下手里的工作,迅速来到蒲公英号的控制室。这里能看到登陆舱的状态,舱内的所有情况也都显示在屏幕上。船长说:“林若蝉,请详细描述你接下来五天的计划。”自从上了飞船,林若蝉似乎从来没有听到过船长叫自己“林若蝉”而非“若蝉”,她只好答道:“我其实没有什么计划。我选了蚕星上我们所观察到的雷暴最频发的地区登陆,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这样可以更好地和蚕星交流。我不会出舱,我想我会花大量的时间睡觉、冥想,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有可能能够和它交流的方式,虽然可能只是它主动我被动的单方面的交流。除此之外,我暂时没有别的计划。”“好,请保持通讯畅通。我们至少两个人会一直跟你保持联系。”船长显得很无奈。

雷暴慢慢在登陆舱附近形成,并逐渐肆掠开来。林若蝉关掉了舱里的所有照明设备,闭着眼睛静静地坐在舱里。舱外电闪雷鸣,舱内却静得几乎能听到林若蝉的呼吸声。虽然看不到舱内的情况,但监视器上并没有显示出登陆舱有任何异常。雷暴大概持续了一个多小时,这是一次雷暴的典型时长。兰斯轻轻地叫着若蝉。过了许久,听到林若蝉说:“刚刚它似乎真的在跟我交流,果然汉娜是对的。因为刚才的感觉只有当把我自己想象成蚕星才讲得通。像上次一样,我感到身体上热量的流动,但是这一次的感觉比上一次清晰地多。我能感觉到我身体上有一个地方,好像是肩头,比其他地方热很多,其实不像是热量,而更像是电流,然后这些热量或者电流慢慢地被甲露带走,分散到身体的其他部分。还能感觉到肩的旁边似乎有一个东西在拉着我,就像月亮拉着海水一样。我感觉那像是甲露集中获得电能的地方,而那个‘月亮’就是一个巨大的持续的电源,大到我甚至能感受到它的万有引力。这也似乎解释了为什么持续地高压供电是甲露最理想的获得能量的方式,因为它们生来就应该从那个电源那儿持续获得能量,而不是通过闪电。另外,我一直感到很详和、满足。可能是满足的感觉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就好像所有我想要的东西就是温暖,而通过那个充电的地方,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温暖……”

之后又大概发生了五六次雷暴。这让船长他们非常不解,因为以前所有的观察都表明,蚕星上的雷暴本来就不多,而且更不会在同一地点连续发生这么多次。登陆舱内,林若蝉大部分时间都在冥想,很少说话。今天唯一说的另外一段话是,“一开始,蚕星表面好像有一层薄薄的像被子一样的东西覆盖着,它自己也感到很温暖。但是那层被子在一点一点地变薄,并且薄得很快。突然有一天,月亮不再拉着我,被子不再变薄,我开始感觉到冷和孤独。甲露也都开始休眠,偶尔借着闪电,事实上是太阳的能量苏醒、工作一瞬间……”每一次雷暴之后,林若蝉都好像觉得更了解蚕星一点。


第二天,船长和兰斯在控制室监视着登陆舱的状况,突然听到林若蝉说:“纽文……我想蚕星上第一个甲露是来自于那个巨大的电源,或者说,是那巨大的电源创造了甲露,进而创造了……我。嗯,我敢肯定,一定是这样。那个‘电源’显然……居然曾经在对……我讲话。但是我听不到说的什么……”说着说着,声音中断了。兰斯差点叫出来:“怎么了?”船长看着登陆舱的数据,说:“没什么异常啊!好像是关掉了实时信号开关。怎么回事?”正说着,屏幕上出现一段字:“船长,别担心,是我关掉了实时信号。不关的话,我总觉得有人在监视着我,我就不能全神贯注地冥想了。我会用文字跟你们联系。”船长和兰斯这才放下心来,回复道:“没事就好。那也行,保持联系。”

大概19点的时候,林若蝉又发来消息:“蚕星好像真的在回答我,回答我,我从哪儿来……我梦到,曾经有一个东西飘向我,用坚硬的、铁的、热的水滴不停地冲刷着我、抚摸着我。我从一块坚硬的、不透明的石头变得蓬松柔软、金莹剔透。我开始听得到他,感受得到他,听到他的振动,感到他的重力、热量,最后甚至看见他。他从各个方面好奇地打量着我,从我身体的外面到身体的里面,从皮肤到心脏。他曾经跟我说了很多话。后来,他像是在说他总是会离开我,离开他所发现的、所碰触到的石头,而又总是会去寻找、凝视、理解另外的。最后,他便离开。目及远方,才看见,我浮在这片幽暗里,正如其他石头一样。我只是这无数暗淡的石块、砂砾、其中之一,伴着那些纠缠着其周遭的黑暗、那些被水糊开般的色彩、那些萤火虫般的光点……那个他,穿梭期间,也只是一粒尘埃……”

晚些时候,汉娜来换船长去休息。


第三天一大早,船长来到控制室,问道:“一切正常吗?”汉娜说:“嗯,一切正常。若蝉会时不时地发来消息报告一些情况,暂时没有什么要紧的。”船长嗯了一声,转向控制台,给登陆舱发去消息:“若蝉,我想了一整晚,你昨天所说的那个‘电源’,会不会是某种外星智慧生物的大型宇宙飞船,是他们制造出了甲露,用来改造蚕星的?”等了几秒钟,没有回应。兰斯说道:“哦,对了,船长,今天若蝉回复我们的消息都很慢,似乎越来越慢,最开始大概会等四五分钟,最近几次等了几乎一个小时。她解释说是因为她不想自己的冥想被打断。”船长答道:“哦?嗯,知道了……你守了一天了,兰斯,先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和汉娜。”兰斯答应着离开了控制室。果然,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林若蝉发来消息答道:“是的。但是我想那些‘星尘’们并不是有意要通过甲露来改造星球,最后让蚕星产生意识。他们可能是想通过甲露来挖开蚕星,以便研究蚕星的内核,但最后不经意间让蚕星产生了意识。他们也很好奇蚕星的意识,所以跟他进行了交流。我所有的有可能和蚕星起源有关的梦似乎都可以这样解释。”船长盯着这几行字,想了好一阵子,继续问道:“它们之间也能交流?那意味着你可能可以知道那些智慧生物跟蚕星曾经交流的内容?你所说的‘星尘’是指那些外星生物吗?”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这个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回音。虽然检测设备显示登陆舱没有任何异常,但是船长和汉娜开始担心起来。

船长通知兰斯到控制室,告诉了他目前的情况,兰斯恨不得马上下到登陆舱去。但是现在除了蒲公英号,就只有无人机还能登陆了,但如果林若蝉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无人机显然不能完成去营救她这么复杂的任务。虽然太过冒险,但是不得不出动蒲公英号了,谁也不能丢下林若蝉不管。最后的决定是,再等一个小时,再尝试所有可能可以和登陆舱取得联系的方式,如果仍然没有回音,那蒲公英号立刻登陆蚕星,降落到登陆舱附近。

快一个小时了,也尝试了所有可能的方式,大家不能再等了。趁着雷暴间隙,蒲公英号开始登陆。虽然是第一次操作,不过借着登陆舱的经验,船长还是顺利地把它降落在了蚕星上。兰斯早已经做好了出舱准备。这一次走在蚕星上,却没有心情和时间来像上一次那样去体会。说着,他来到登陆舱,打开安全门,进到黑漆漆的登陆舱里面。他打开手臂上的应急灯,四下照了照,发现林若蝉歪坐在控制台上。虽然穿着宇航服听不见她的呼吸声,但是能看见她还有均匀的呼吸。兰斯来不及多想,马上到控制台检查了登陆舱的各项参数,然后打开和蒲公英号的实时通讯:“船长,若蝉可能处于昏迷状态,登陆舱一切正常,随时可以返航。”马上传来回音:“好的。蒲公英号先返航回到同步轨道,待一切正常,登陆舱再返航回到蒲公英号。”“收到。”兰斯这才把宇航服脱掉,把林若蝉固定在驾驶座上。他拉着她的手,眼睛一刻不敢离开她。他试图叫醒她,可只听到她嘟嘟囔囔的声音。这样过了一阵,听到传来船长的声音:“兰斯,蒲公英号已经顺利回到原来的轨道,登陆舱立刻返航。”“是。”兰斯早就做好了返航准备,他拉着林若蝉的手说,“若蝉,我们马上回家了。”他按下了自动返航按钮,这才在另外一个屏幕上发现有林若蝉还没写完的日志。



联结主义*:最早可追溯至19世纪后期。到20世纪80年代,被很多科学家所接受,虽然也有很多反对的声音。当时它还只是关于人工智能、认知科学、神经科学等的一些以神经网络模型为主的方法论的集合。它声称,大脑的精神现象是由大量的简单单元(例如神经元)相互联结、作用所自发产生的。但经过这大约两百多年的发展,它已经成为最为人们所接受的关于“意识”的理论,甚至成为了一种关于意识起源的哲学思想。




《蚕星》第四章  沙之一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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