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家路是寄托在铁轨与车轮之上的,我记忆中的年味也随着火车开动而铺陈开来。
腊月二十九的重庆北站与十年前相比,并无太多变化。这里依旧是嘈杂的,形形色色的归人带着一身的风尘,一年的收获聚集于此。我环顾四周,有自助取票机,有人脸识别,有开着视频与家人报平安的旅客……我知道,我的回家路变了。
抢票焦虑症
严格意义上说,今年的返程应该从买票之时开始算起。不得不说,与火车上数个小时的颠簸相比,抢票所经历的心路历程给我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
对身在异乡的游子而言,春节返乡已经成为了一种执念,其中包含着期盼与喜悦。但在这之前,必须做好经历春运的准备,抢票即是一大关卡。
对于春运抢票的焦虑,贯穿了整个时代。在我尚且还小时,为了返乡的火车票,我的父亲要早早打听好开售时间,坐着最早的公交车去火车站排队买票;后来,我的记忆中出现了临近的代售网点,那时的互联网购票尚且还离不开电脑也尚未普及;而如今,我庆幸仅仅只需要一部手机,就可以实现移动端网络购票,但“抢票焦虑症”并未由此消失。
近年来,为了迎合春运这一商机,各种各样的自动抢票软件开始兴起。在这场人机大战中,“守株待兔”式的人工抢票在抢票软件面前被杀得片甲不留。无奈之下,只能透支自己的人际关系,在各个社交软件上转发邀请好友帮助抢票,因此,朋友圈里的各种抢票转发也为农历己亥年的到来增添了一番别样年味。
只有在自助取票机前成功取出了那一张四四方方的车票,这一场“抢票焦虑症”才算是真正痊愈。互联网带来的仅仅是买票方式的改变,无论是从前还是当下,每一张车票都是因想念而生,每一个患有“抢票焦虑症”的人也都只是出于倦鸟归巢的本能。
安静的车厢
终于上了车,我的回家路也算是正式开启。
我的家乡是地处嘉陵中游的历史小镇,外出务工的人不少,但那一口乡音却是极难改变的,所以在车厢里总能听见熟悉的乡音,邻座之间互相出个声便能分辨出是否是老乡,这一路便有了许多聊头。也许到了下车之际,还是不知彼此姓甚名谁,但一路上必定是摆了不少“龙门阵”,谈了不少家乡事。如今的车厢却是少了这一份热闹。突然听见几声乡音,回过头去看却发现是有人在抱怨。
“唉,火车上信号真不好,我手机又上不了网了。”
不过抱怨者又很快喜笑颜开,因为她旁边的小女儿为她连上了铁路WIFI,再也不用担心网络不畅了。
除了乡音,我记忆中的那极富节奏的哐啷、哐啷声也是回家路的一大印记。我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默数着已经过了的站,即将到达的站,我记不住眼前究竟看过了多少风景,但那一声声“哐啷”却绝不会忘记。然而如今的我和众多低头族一样,耳朵里充斥的已然变成了各种电视剧、电影的声音。
即使拥挤不堪也要推着小车卖水果、零食、小玩具的乘务员的声音似乎也小了很多,二维码扫码付款的便捷为他们减轻了许多工作负担。
正值饭点,方便面逐渐不再是列车上的标配,我发现身边有乘客用手机实现了网络点餐,再慢慢挪到餐车去享用刚刚已经点好的食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没过多久就到了该下车的时候。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我的回家路早已不似从前那般漫长了,我不需要下车之后再去匆匆忙忙地去赶中转车,有了电子设备作消遣,这一段返程就更显得短暂了。
短短三小时的车程,我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提示着我时光的印记,又向我呈现着互联网带给时代的变化。
电商潮流下的家乡味
下了车,我也算是真正踏上了家乡的土地。
在我们等待伯父来接我们的过程中,我跑到路边的小推车那儿买了个锅盔。这个“锅盔”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小学放学后,我总会攥着一张皱巴巴的五毛钱去这些小摊上买上一个糖烧馍,或忍着不吃把钱存起来,第二天凑够一块钱就能换个凉粉锅盔。离开家乡后,这样的口腹之欲就很难满足了。因此,每当我回到桑梓之地,不吃个十个八个是绝不肯罢休的。
在锅盔摊子上,我倒是听见了个熟悉的声音,“美团外卖以为您自动接单,请及时处理。”我恍然大悟,为什么在这周围有着这么多的摩托车,其中并不全是拉客做生意的,还有着外卖小哥。
回家路上,伯父打笑我不知这次回家来又要吃掉多少家乡小吃才肯回去。在他言语之间,我才知晓原来这些家乡小吃早就不局限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了。
电商时代,这些小吃生意也不仅仅只着眼于外卖这种限定距离的网络销售,有些摊贩会将锅盔面皮与馅料分开处理包装,再通过网店、快递贩卖食物。
并不仅仅是小摊小贩们可以依托互联网实现第二渠道售卖,网络带来的商机辐射的是这整个小城。河舒豆干等特色小吃已经形成了电商品牌,有专业的食品处理,有带有家乡特色的包装设计,还有着固定的网络销售渠道。对于远处他乡的游子来说,只需要耐心的等待就能够尝到家乡风味;而对于异乡人来说,通过网络也可以尝试到不一样的外地美食。
“互联网+”显然已经成为了当下的大势所趋,而家乡这座小城能够顺势而未,并且能在其中仍旧保有自身特色,由此一来,定会对打造城市品牌有所助益。
我推开家门,看见家中亲人皆聚一堂。舅舅们在看小视频APP,婶婶们正用连着网的电视找上次没看完的电视剧,我的弟妹们都还捧着手机划拉,家里老人们苦口婆心劝诫着少打游戏……至此,我的回家路才算是真正画上句号。
近日,采用5G室内数字系统建设的全球首个5G火车站在上海虹桥火车站启动建设。这一新闻仿佛又照应着我的回家路,与其这说铁轨之上的回家路,我更想将其称之为互联网车轮上的回家路。网络、科技的跫音,潜移默化地给这个时代打上不一样的烙印,给春运换了新的面貌。于我于归人于这座小城而言,其中有益,亦有损,益在互联网带来的各种便利,损在交流的不畅与乏力;其中有变,亦有不变,变得是回家的过程,不变的是矢志不移的回家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