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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节：勤工俭学N部曲（2）
勤工俭学N部曲（3）
不过宋南极回家还没来得及喘气就被叫走了，被他娘赵慧兰叫到地里干活去了。
九十年代宋家庄一代还没有联合收割机这种省时省力的大家伙出现，农民们都是老老少少举家出动，自己拿着镰刀收割自己家的麦子，完了用拖拉机运到各自队上的打麦场，排队打麦子，扬场，装袋，然后再用三轮或者拖拉机运到家里，靠人力一袋袋背到平房房顶上晒干。最后还要弄下来，装到自家大瓮里边储藏。几天一连串流水作业下来，着实不轻松。
赵慧兰家的五亩麦子现在都已经收割完了，但是还剩下一块儿没有拉回来。今天宋一民得回厂子里上班，赵慧兰只能找自己这个十岁的儿子当帮手了。
别看玩的时候有点肆无忌惮，可是当家里有正经营生要做的时候宋南极也很少会偷懒。大体上农村孩子都这样，这也是为啥有句话叫“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
前边觉着用牛车拉起来太慢，今天赵慧兰特意从村民二蛋家借来的一台六马力的手扶拖拉机，争取一次性将麦地打扫干净。开着拖拉机“哒哒哒哒”赶到麦地之后，母子俩就开始分工合作。赵慧兰把一捆捆的麦子递过去，宋南极则站在拖拉机上负责将麦子一捆捆摆好，踩瓷实。
满满一拖拉机麦子装好之后足足有四米来高，压在瘦骨嶙峋的六马力手扶拖拉机身上头重脚轻很是不协调。
“娘，今儿个我给你打火吧。”宋南极擦了擦小花脸上的肆无忌惮淌着的汗水，兴奋地说，“我觉着我的劲儿已经越来越大，和大力水手一样厉害了，嘿嘿。”
拖拉机旁边地埂上一个白壶里边装了自己用糖精+泉水+醋调制的解暑解渴又解馋的“饮料”，也是当时夏天到地里干活家家户户必备的饮品。
赵慧兰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这才笑着对宋南极说：“那你试试吧，小心点，别叫摇把敲着你的手。”
虽然自家没有，可赵慧兰已经不是第一次开拖拉机了。
用摇把给拖拉机打过火的人都知道，快速摇动摇把到最后松开减压阀，发动机将启动未启动的那一瞬间，会有很强的反作用力，从而使摇把反转，很容易受伤。
宋南极毫不在意地笑着说，“你就放心吧娘，娘，我都十一岁了，连个拖拉机还打不着，那还叫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啊？”
“好家伙，俺家南极这是长大了啊，呵呵。行，那你试试吧，记着松开减压阀的时候别松劲儿，还得再使劲儿拧三四圈子才可以。”
“知道啦，看我的吧。”宋南极一边说着，一边熟练的加油门，装摇把，拨减压阀，然后咬着牙用尽吃奶的劲儿开始狠命摇了起来。
虽然一米四几的宋南极那根皮包骨的小胳膊并不比那个打火的摇把粗多少，可这么一摇起来那拖拉机还真有了动静。
摇了大概五六圈，只见拖拉机的烟囱开始冒青烟，水箱油箱里边也发出“咣当咣当”要着未着的声音。
“松减压阀！”赵慧兰喊了一声，“接着再使劲儿拧两遭！”
宋南极左手一松减压阀，顿时感到右手阻力陡增，原来还能轻松摇起来的摇把此刻竟是如此沉重。于是他再咬着牙坚持拧了两圈之后便彻底停下了，随之而来本来似乎要沸腾起来的油箱此刻也重归安宁。
“呵呵，打不着吧？你们小孩子家到底还是没劲儿。”赵慧兰笑着说，“还是我来打吧。”
“不用，娘，你先等等，我再试试。”宋南极固执地说，“我就不信我打不着它。”
“你还是劲儿忒小。”赵慧兰虽然这么说，可还是同意让儿子再试一次。
宋南极卯足了劲儿，再次摇动摇把。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人类一直以为人定胜天，殊不知你脑子再发达也终究只是沧海一粟，就如蝼蚁之于人。
很快宋南极就尝到了又一次失败，比失败更惨的是最后还被反转的摇把狠狠在手背上留了一道血痕，疼得他叫了一声。
“哎呀，敲了一下吧，疼不疼？”赵慧兰赶紧过来查看。
宋南极忍着眼泪说：“没事，就是敲了一下子，不疼。哎，没想到这拖拉机这么难打火，我往后得好好练练劲儿才行啊。”
“练什么劲儿啊，你好好学习比啥都强。”赵慧兰说着话，轻轻松松将火打着了，“你坐到拖拉机上，记着抓着绳子，回家路上又是上坡又是沟，道儿非常难走，咱们得开慢点，你坐稳别掉下来。”
“知道了。”宋南极抓着刹着慢慢一车麦子的绳子窜到了车顶。
赵慧兰说的是实话，要说宋家庄人们最不愿意走的是那条路，那就是这条从村菜园通往村里的这条崎岖不平，碎石满地，除了上坡还是上坡的人见愁路。雨水冲刷加上灌溉漏水，这条本就千疮百孔的路此时更加狰狞。何况现在还有个在平地上都要颤抖的小拖拉机拉着满满一车的麦秸。
“道儿难走的时候就挂抵挡，低二低三就行。上坡的时候要是眼见快上不去就赶紧加油门，一看加油门也不行了那就赶紧换挡，换抵挡。”赵慧兰一边竭力控制着拖拉机的方向，一边向儿子传授开车的经验，“换挡的时候记着先拉离合再换挡。还有就是下坡踩刹车，上坡拉离合，别弄错了。”
宋南极爬在满满一车麦子上，双手紧紧抓着绳子，随着车身一起摇摇晃晃，也无暇用心领悟老娘的传道授业解惑了。
这段路最难走的是从菜园子通往西岭的那十来米的一个土坡。土坡不陡，大概四十度，三米来宽。土坡下边紧连着另外一个从右边拐过来的小坡，左边是高出路面三四米的一块高地，右边是灌溉通水的一个两三米的沟，中间是很多碎石加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迷你小天堑。
过连环坡道的时候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深知此点的赵慧兰换到低速二档慢悠悠，晃悠悠开过了第一个小坡，然后赶紧跳下驾驶座，用力扭转车把打了个九十度的直弯拐上了那个“人见愁”的坡道。
“南极抓稳！”
“知道了，娘。”
赵慧兰快速换到了低速一挡，然后缓缓加着油门。
手扶拖拉机的的叫声宛如机枪发射一般，车头的烟囱也开始噌噌往外冒着黑烟，可以就卖力拖着瘦重的身体，一步步往前爬着，爬一怕，晃一晃，爬三爬，晃三晃。
就这样母子俩提心吊胆的开着拖拉机在坡上走了一半的时候，右后轮突然碾在了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上，紧接着一个侧滑。
“不好！”赵慧兰猛然感觉身后有股力量将自己往右一掀，心里一惊，大喊一声，“南极快跳！”
话音刚落，只见手扶拖拉机整个车壳咯吱吱一声响，然后缓缓向右倾斜，然后彻底翻了。
还好从小调皮捣蛋练就一身好身手的宋南极在老妈那一声提醒之后就地一个驴打滚跳车了。
手扶拖拉机有个好处就是首尾分离，连接车头的车壳的是一个可以自由转动的悬挂装置，这就意味着即使车壳不小心翻沟了，车头也可以保持屹立不倒。
赵慧兰急忙用力控制住车头，拉住离合下来查看情况。
“南极，你没事吧？”赵慧兰带着愧疚问。
宋南极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笑着说：“我没事，娘，我身手灵活的很，呵呵。就是这一车麦子翻沟了，咱们怎么把车壳翻过来啊？”
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阵“哒哒哒”的拖拉机声传了过来。
“好家伙，嫂子，这是你家拖拉机啊？这是咋啦？咋还翻沟了？”一个精瘦精瘦的光头停下拖拉机，赶紧过来查看情况。
“富达，哎呀，你来的正是时候。”赵慧兰讪笑着，“来来来，赶紧帮俺们个忙，把车壳翻过来。”
宋富达看了看倒在沟里的拖拉机，挠挠头，吹吹手上的脑油说：“嫂子，这咱们得先把这一车麦子卸下来，要不这可忒沉，翻不过来。”
“那也没别的法子了，我先把绳子解开。”赵慧兰一边解着绳子，一边说，“唉，真算是，这道径，这么难走也没人说来修修。你是不知道，我是一在这儿开拖拉机就发怵。”
“你们这孩子娘们儿的，拉这么一大车麦子这可真不容易。”宋富达帮忙解着另外一头的绳子，“对了，嫂子，我哥哥呢？他怎么没过来和你们弄啊？”
“去上班了。”赵慧兰叹了口气，“前两天请了几天假，厂子里催命似得催，非得叫回去上班。这不，今儿个又去了，说是再不去就直接开除了。”
“这群王八羔子们，真是一点人性也没有。”
“可不？你说人家割麦子的时候不放假也就算了，请假也不叫请，再请假还开除，什么玩意儿。”
“那我哥哥还在原先那上班呢吗？”
“嗯，就是倾井那那个水泥场。”
“他们当官的叫啥？改天我去找他歇会儿。”
“呵呵，富达，你可别瞎弄。人家厂子里也是都有指标，完不成指标连工资也发不起，都是没法子的事。说到底，都是土老百姓，谁也不容易。”
“有句话不是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换句话说应该是：穷人何苦为难穷人。”宋富达笑呵呵地说。
“呵呵，你这平时家粗粗拉拉的，怎么也会说这种话了。”
“嘿嘿，都是跟着我一民哥学的。还有一句是啥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那意思就是说，都是穷老百姓，别老琢磨着治害别人，最后害人害己两不捞。”
“你还别说，这两句说的还真对。这人要是光想着怎么互帮互助，那这日子过起来才舒心。”
“等改天我当官了，我好好改造一下人们这思想，哈哈。”
“好，嫂子支持你。到时候村干部选举的时候我投你一票。”
“哎，还是算了吧。我怕我真要是当官了，把那帮坏蛋蛋们都拉出去枪毙了，哈哈。”
“那倒也是，呵呵，你这脾气要是去打仗还差不多，当官，真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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