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六：爱心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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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晨曦透过云层，穿过楼前的树木，悄悄地来到我们窗前的时候，闹铃响起热烈的起床奏鸣曲，我便匆匆起身，洗漱，准备上班了。

老公本可以多睡会，可是他肩负给女儿做饭的任务，也便和我同时起身了。走到女儿房门前，咚咚咚，敲三下，每天如此，就跟接头暗号似的，意思是我要进来了哦，然后推开门，打开灯，再喊一声，“闺女，起床了昂。”

这时候的女儿通常毫无动静，睡得跟婴儿一般香甜。蜷缩在被子里，裹的像个蚕蛹，只露一张肉嘟嘟的小脸在外面。

不知哪天，我突然听到了平时从不开口唱歌的老公哼起了小调，旋律还挺悠扬，似乎是哪首儿歌的曲调，歌词却是自己原创的，“小闺女，起床喽，起床喽，起床喽”，一边唱着，一边摸摸女儿的额头，拍拍女儿的被子，直到女儿睁开惺忪的睡眼，发出嗯哼的声音。他才走入厨房忙活早餐去了。那歌声也如一缕香，从卧室穿过客厅，一直飘向厨房，在厨房上空盘旋缭绕，直到我开门离家，那歌声才戛然而止，幻化成一阵叮叮当当的锅铲奏鸣曲。

我夸老公的歌声好听，他像个孩子得到老师表扬似的受了鼓励，越发认真起来，那儿歌便多了几份咏叹调的抒情味，有时他起床晚了，那儿歌便加了鼓点一般，节奏分明。女儿也便加快了速度，在他的催促下洗漱吃饭，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进教室。

每天早晨看着女儿开心地离开家门，晚上再亲自把她接回家，成了平淡的日子里老公最享受的事情。老公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慈父。

以前的他可不是这样。

记得女儿上小学时，老公的叫早声就像一根硬木棒槌敲在女儿的身上，也敲在了我的心上。连名带姓喊一遍，再加上带三个惊叹号的“起床了”，似乎他喊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关在囚室里的犯人或者敌人，冷峻到冰点。女儿从小贪睡，要是哪天再磨蹭点，他便怒火冲天，连珠炮似的讲一番“晚上要早睡，早上要早起，要养成好习惯”的大道理，搞得家里就像扔进了手榴弹，随时可能爆炸。

上初中时，女儿跟我同时出门，叫早的任务便落在了我身上，闹钟叫不醒她，我就摇摇她，报报时间，也不必大呼小叫，三年的时光不知不觉就溜走了。

现在叫早的任务又落到了老公身上，他心疼女儿晚上熬夜学习，再也不埋怨女儿贪睡了。

我记得台湾女作家林海音笔下父亲的严厉，因为一次贪睡，她被父亲的皮鞭一顿猛抽，从此再没有迟到。著名央视女主持董卿也有一个家教甚严的父亲，所以她回忆童年的时候禁不住落泪。我知道培养孩子良好习惯的重要性，孩子自己定闹钟，按时起床，按时吃饭，一切都像机器人一样井然有序，多好。可是我总觉得那样的亲子关系少了点什么。

我和老公都来自非常传统的家庭，老公的家教尤其严格，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父母寄予厚望，因此从小到大都是高标准严要求，老公也不负厚望，一直都是学霸级的人物，直到重点大学毕业。女儿小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到老公的家教在他身上留下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他对女儿的教育简单、粗暴，尤其是女儿犯错后，他希望自己一道指令下去，女儿马上就能收住眼泪，承认错误，可是女儿的性格又非逆来顺受型，于是顶嘴、挨打的情形时有发生。老公脾气犟，我也劝不住，于是我俩也常常因为孩子的教育而争吵。可想而知，越是这样，女儿越不亲他，他说的话在女儿心里越没有分量，他的观点女儿越排斥。

他不懂春风化雨的教育方式，却以为严厉如他小时候的教育才是教育。殊不知，时代的变迁，一家一户一个孩，两个大人四个老人呵护长大的孩子怎能同过去一个家庭一群孩子比。父道尊严的结果是孩子和父亲的疏离，民主、平等、尊重、陪伴才应该是新时代的父子关系。我特别喜欢汪曾祺老先生的《多年父子成兄弟》那篇文章，他以幽默风趣的语言记述了父亲与自己，自己与儿子之间那种亲近、温馨、平等的关系，提出了许多颇具教益的观点，对于启发人们如何“做父亲”，如何处理好家庭父子关系提供了良好的借鉴。

好在女儿进入初中后乖巧了很多，学校也非常重视家长的培训工作，我让老公参加家长会，每次听完教育专家的讲座，听完齐鲁名校长的教育心得，他都说人家说得挺好。我知道他开始慢慢接受了一些新的教育观念，他和女儿的沟通也如初春的大地悄悄地发生着变化，直到有一天，你忽然发现芽孢吐绿，春在枝头笑了。

和谐温馨的家庭是孩子成长最肥沃的田地，女儿就像沐浴着阳光雨露的小树，卯足劲地窜个头，渐渐挺拔高大枝叶葳蕤起来，我和老公心生欢喜，这和小学五六年级的消极怠工判若两人。初二时的女儿便有了明确的奋斗目标，凭借自己的努力拼搏考进了心仪的高中，现在，我们给予女儿的就是陪伴与欣赏，女儿的自律意识更强，自我要求更高，似乎是要尽力回报那份信任与期待吧。

老公的爱心陪伴换来女儿的亲情回音，考出好成绩后赶紧打给爸爸的电话，让她爸激动了好几天。晚上散步的时候，女儿的心里话可以毫无顾忌地说给我们听，谈理想、谈爱情、谈心理困惑，我们可以像朋友式地交谈，我们的观点不必强加给她，但是要说给她听，老公有时默默，有时说说，女儿也都能听进去了。

就像培植楼前院子里的花木，老公美美地耕耘着灌溉着，静待春暖花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