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街角的双色木槿花(三)-交汇篇

若晨紧紧抿住双唇，双手平整地放在了膝盖上，在她对面坐着的，是脸上画满了无数疑惑和困顿，却偏偏不知如何启齿询问的晓航。而原先若晨坐着的位子上，Jess正在和咖啡馆的服务员沟通着清洁地面洒落的卡布其诺，并不时用好奇和略显尴尬的表情朝这边看过来。

“什么时候到这边来的，怎么都不和我打一声招呼，这么冷的天气还穿得这么单薄。”晓航在脑海里转悠了无数次开场白，终于还是决定以最平和的语句来作为起始。“早上六点多到的。”若晨低声地回答了晓航提出来的问题，她此时最想知道的，是Jess手上带着的那枚紫色木槿花戒指的背后的故事，天生内向和沉敛的性格，让她无法单刀直入地提出疑问。以晓航对若晨的了解，当然能看清她此时心中仿佛承压着一块无形重石，却又不愿发声提出的状态，于是他的语气愈显柔和，“是不是国内上班累了，加上想我了，特意给了我惊喜过来……”

“谁想你了!?”若晨突然提高语调的嗔怒回答让晓航有些惊诧，他想伸出轻轻抚摸若晨柔黑头发的手，看到若晨整个身躯向后回缩逃避的动作，又在半途中硬生生地停搁了。

“快告诉我出什么事情了，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晓航开始显得紧张起来，说话的语调也快了许多。若晨在心里窝了许久的气，终于还是仍不住倾吐了出来：“刚才坐在你旁边的女生是谁，为什么她手上会戴着和我项链上木槿花造型完全一样的紫色戒指？”说完这一连串的话，她开始直直地盯视着晓航的眼睛，希望能够在他的瞳孔中看出端倪来。晓航心里咯噔一声，暗暗叫声坏了，若晨明显是将好事看成坏事了，但是这件事情由他自己来解释的话似乎又有些牵强附会，苍白无力，不由的线下踟蹰不前，把脸庞憋屈得微微发红。若晨看到他的表现，感觉鼻子开始发酸，似乎整个事情正如她所预料最不妙的情况在进展，想起从前彼此相处的光景，和一路过来的疲累，却将要面对如此灰霾的结局，她把双臂搂得更紧，头深深地垂向桌面。

远处的Jess在忙碌地操心着咖啡馆卫生的同时，似乎对这边发生的事情也了如指掌。她觉察到了事件走向的不妙，于是便替若晨结了位子上的账，径直朝着两人的卡座上走了过来。出乎两人意料的是，她选择了坐在若晨的旁边，若晨下意识地朝座位里面挪了挪位子，腾出了更大的空间给Jess。“让我告诉你事情的原因吧。”Jess带着德式腔调的中文让若晨不太适应，但她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专注地倾听起Jess的话来。“是这样的，”Jess脸上又挂起招牌式的微笑，“他，”Jess朝晓航努努嘴，“拜托我帮忙做这个戒指出来，”说着又朝无名指上的戒指努努嘴，“一共做了两个，白色和紫色，”Jess伸手从包里掏出了两个戒指盒，打开了其中一个，若晨朝里面看去，赫然是一枚白色的木槿花形状的水晶戒指。“我手上这个戒指，是我看着很漂亮，在等晓航过来的时候，拿出来戴着试试的。”Jess用纤长的左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摇晃着右手无名指上的紫色戒指，并把它摘了下来，放回了它所在的戒指盒里。“那么，”Jess看向若晨, “你明白了吗，这个戒指是给你的。”

若晨抬起头，用明亮的眼睛给予了Jess回应，并看向晓航。晓航点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温柔，“是的，我当时把设计图给了Jess，让她帮忙雕饰出我们的这对戒指。”Jess充着两人笑笑，“既然事情清楚了，就高兴起来，不要苦瓜脸一样”，她把两人的双手攥在一起，随后站起身来，“那么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们好好说一下话。”说着，便转身离开了座位。两人目送着Jess离开，晓航握着若晨的手紧了紧，开口说：“Jess，是我在公司里唯一亚裔的同事，几个月前我们一起完成一次大型的访谈，所以比较聊得来。”若晨轻轻点点头，露出了歉意的笑容：“是我太莽撞了，把大家第一次的碰面处理砸了。”“没事，Jess是外向式的性格，心里惦记不了事情的。”晓航再次伸出手，摩挲着若晨顺贴的头发，语调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其实这是我准备给你的订婚戒指，虽然不算贵重，但确是我们彼此的记忆，我本来就打算年底过完圣诞这段期间，等公司的繁忙告一段落，就申请离职回国内和你团聚的。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最近都没有时间陪你聊一下，对不起。”若晨摇摇头，用另外一只手搭在两人紧攥在一起的手上。“我应该更体谅你，更信任你的，但是在国内的过去的每一天都让我愈加想你，所以不由自主地来到这边找你。”

“既然我们已经冰释前嫌，”晓航冲着若晨顽皮一笑，“趁着你过来这段时间我带你到处去逛逛，感受圣诞临近前的气氛吧。”“好啊。”若晨莞尔笑起来。“先去尝尝这里最著名的黑啤酒加猪蹄吧，不然就白来一趟了，我们可以边吃边聊聊后面的计划安排哦。” “我不能喝啤酒，”若晨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怎么了，是不是路上辛苦不舒服，要不先回我公寓休息一下。”晓航紧张地开口询问。“不是的，这一路都没有机会告诉你，连我自己都差点记不得了，”若晨用手在晓航高耸的鼻梁上轻推了一下，帮他扶正了眼镜，却羞赧得眼睛都不敢直视他，“我怀孕了，出门前一个星期验孕发现的。”“天哪，”一天内潮起不休的经历把晓航惊懵了，他掩饰不住心中的狂喜，起身紧紧抱住了若晨，“我也要当爸爸了，老妈天天盼着的事情要实现了。”“傻瓜，快放开……”若晨无法挣脱晓航有力的臂膀，只好将头深埋在了他的胸膛里……

正午时分，阳光越过旁边的尖顶建筑，投影进了咖啡馆的每个角落，轻柔地覆盖在沉浸在喜悦中的晓航和若晨身上，伴着周遭温润祥和的背景音乐声，交织出慕尼黑街角这对双色木槿花独特而曼妙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