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隔离，无人确诊：朝鲜防疫「硬核」背后的「脆弱」
本文作者：陈以寒
2020 年 2 月 13 日，据韩国《东亚日报》报道，朝鲜一官员到访中国后回到朝鲜，隔离期间不听劝阻坚持进入公共澡堂，因此被现场「击毙」。
《东亚日报》截图
近日，网络上流传一张中朝边境村落下发的告知书：「据朝鲜向中国通报，朝鲜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提高到最高特别级，并要求中国边境地区切实加强管控，如若违反将开枪击毙。」
很快，朝鲜的防疫措施就被曲解为「确诊即击毙」。而据财新 3 月 5 日报道，网络流传的「涉朝鲜告知书」不属实。
当地干部介绍，前述告知书信息不准确，目前暂未收到朝方来函：「这段时间防疫情扩散涉及到边境地区，可能是村一级或者组长在什么地方看到这个信息，为了加大力度防止养殖户进江。我们发现以后，及时把情况进行了更正，不允许再继续往外传播。」
由于长期的对外封闭与强硬的政治手段，国际社会眼中的朝鲜行为模式无规律可循，在神秘之外，似乎每个举动都别有深意。
那么，面对这场蔓延全球的新冠疫情，朝鲜究竟是如何应对的？
万人隔离，无人确诊：全民动员的防疫战争
2020 年 1 月 31 日，WHO 宣布，中国新冠疫情构成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这天，中国确诊病例达到 9720，疑似 15238 例，死亡 213 人。
同日，朝鲜宣布将卫生防疫体系转为「国家紧急防疫体系」。
朝鲜《劳动新闻》报道称：朝鲜设立非常设中央人民保健指导委员会，并宣布将卫生防疫体系转为国家紧急防疫体系，直到根除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危险性为止；中央和各道、市、郡组织紧急防疫指挥部，集中力量彻底阻止新型冠状病毒感染。
据财新报道，从 2020 年 1 月底起，朝鲜就已开始层层加码防疫手段，着重于边界防控和人员筛查，以及追踪检测已入境的重点防控对象。
1 月 30 日，据中国铁路发布消息，根据朝鲜铁道省通知，即日起中国与朝鲜间旅客列车暂停运营。
中国铁路公众号截图
2 月 6 日，据《劳动新闻》报道，在国家紧急防疫体系的统一部署下，朝鲜中央到地方的紧急防疫指挥部以及各单位积极采取一系列防控措施。
包括在人群聚集的地方摆设大型屏幕、广播车进行宣传；对患者医治进行充分准备，保证一旦发现可疑病人就及时接受隔离治疗；设立防疫站，掌握因公出外者或接触外国人的人员，进行具体的医学观察和病症检查；遵守防疫准则，对各种医疗器具和病原性垃圾进行消毒处理；医务工作者集中进行卫生防疫宣传，要求居民经常换屋内空气、洗手、戴口罩出门等。
2 月 8 日，据朝鲜祖国和平统一委员会官方网站消息，朝鲜呼吁民众出行戴上口罩，并要求所有机关企业、学校和公共场所根据这一劝诫，严格禁止出入没有戴上口罩的人。
各家服装厂根据政府有关防控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疫情的紧急措施，集中力量生产口罩供给群众。此外，向各道、市和郡供应所需的医药品、个人卫生品和消毒药。
朝鲜服装厂生产口罩
（图：朝鲜祖国和平统一委员会官网）
2 月 8 日，据《劳动新闻》消息，针对全球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带有无症状感染等新型症状，朝鲜进一步加大预防力度。
边境口岸检验检疫更加严格，边境站也固定安排货运工作人员，防止游客进出失序等严格监控妨碍防疫工作的行径，多个单位自行生产消毒药，彻底消毒群众聚集地点和摆设物品。
平壤市紧急防疫指挥部等各地紧急防疫指挥部严格调查已入境的对象，要求他们必须接受医学检验检疫，同时努力保证相关地区和单位及时提供许多医药品和后勤物资的工作。
韩联社 3 月 6 日援引朝中社报道称，因新型冠状病毒防控措施而接受严格医学观察的 380 多名外国人中，221 人解除隔离。
韩国联合 TV报道截图
报道称，朝鲜将入境者列为「高危人群」，与入境者接触的人员被列为「次高危人群」并接受 40 天以上的居家或定点隔离。各国驻平壤外交官接受 30 天的隔离，与这些人员有关的公务员、导游、驾驶人员一同被隔离。
3 月 9 日，韩联社报道称，截至目前，朝鲜境内约 9550 人接受隔离。如果加上在平壤居留的外国人 380 余人，总计约 1 万人。其中 3650 余人和 221 名外国人解除隔离，占隔离人员的 39%。
截至目前，朝鲜暂无确诊病例。
「超特级」防控措施背后的「脆弱」
1993 年，朝鲜开始实行全民免费医疗，这一制度一直延续至今。
这也就意味着，朝鲜一旦出现疫情，民众看病所产生的所有费用，都要由朝鲜政府来负担。
据 3 月 1 日财新援引朝鲜中央通讯社的报道，金正恩在 2 月 29 日的劳动党中央政治局会议，要求全朝鲜各单位执行「超特级」的防控措施，并称「这种不可收拾而快速蔓延的传染病一旦流入我国境内，其招致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金正恩表示，在扩散速度极快、潜伏期也不确定性、尚无科学方法能查清扩散途径的情况下，朝鲜一开始强力施行的「先发制人性的决定性防御措施」是可靠而正确的。
在非典流行的 2003 年与埃博拉流行的 2014 年，朝鲜也迅速关闭口岸，将所有危险因素隔绝在国门之外。2 月 25 日，BBC 的报道中曾指出，朝鲜对疫情的防控力度如此之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其国家公共卫生系统基础薄弱，若疫情进入朝鲜，应对将会变得十分困难。
朝鲜加大力度生产口罩
（图：朝鲜祖国和平统一委员会官网）
1950 年朝鲜战争爆发，美国宣布制裁朝鲜。原本的朝鲜事实上分裂为两个政权，苏联支持的朝鲜与美国支持的韩国划 38 线而治。
90 年代初，东欧剧变苏联解体之后，朝鲜失去了苏联的保护，经济发展开始停滞，军事上也不断受到威胁。各国的制裁对于其发展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1993 年，美国怀疑朝鲜开发核武器，要求对朝鲜的核设施实行检查，朝鲜则宣布无意也无力开发核武器。第一次朝鲜半岛核危机爆发，由此引发对朝鲜的一系列制裁。
这些制裁一直延续到今天，内容包括冻结朝鲜在美国资产，禁止美国企业、个人向朝鲜投资，禁止向朝鲜输出武器、高科技产品及包括粮食在内的战略性物资等金融、贸易通令。
2003 年，美国参议院的朝鲜报告
WHO 曾指出，朝鲜的医疗水平是发展中国家的「典范」。2009 年，女性预期寿命为 72.8 岁，男性为 64.9 岁，最主要的人口死亡因素并非传染病，而是更接近发达国家人口死亡因素的心血管疾病。
从医患比的角度上来看，朝鲜每 1000 人拥有 3.7 个医生，远超世界平均水平 1.5。但由于制裁，朝鲜的医疗物资一直短缺。
BBC
BBC 报道称，理论上来说，国家需要负责提供药品、医疗用品，但由于物资短缺，朝鲜人在医院看病后，常需要通过自己的渠道获得药物。
90 年代朝鲜爆发经济危机，经济危机引发的饥荒造成 21 万人死亡，在医疗产业催生了「黑市」，传统高丽医药在医院中的使用占 70% 以上（不包括非药物疗法）。
2 月 21 日，韩国采访的一位脱北者表示，朝鲜医疗体制越来越重视上层阶级，大多数医院电力供应、自来水供应和医疗设施面临短缺。鉴于国营医保缺口太大，许多病人只好自寻出路。
2011 年，金正恩掌权，朝鲜公共卫生重点继续转变，愈发重视预防工作，并大力扶持传统医学——高丽医学发展。医学院校中，高丽医学专业与西医并设，全面实施家庭医生责任制作为匮乏医疗资源的补足。
2 月 13 日，朝鲜祖国统一委员会官方网站一篇称「朝鲜泡菜可提高人的免疫力」的文章指出，SARS 期间曾有国家研究表明：此前朝鲜未发生非典型肺炎疫情是因为朝鲜人民吃泡菜，文章甚至建议，「目前流行性感冒等传染病正在威胁世界。我们劝告要对提高人的免疫力的朝鲜的传统饮食——泡菜予以关注。」
朝鲜举办的全国泡菜展
（图：朝鲜祖国和平统一委员会官网）
2 月 26 日，朝鲜祖国统一委员会官方网站宣布，朝鲜各科研单位正在集中力量研究抗病毒剂，高丽医学综合医院的研究员集中力量研究高丽抗病毒剂——蒜艾感冒喷雾剂，并研究虎杖、大黄、瓜蒌等高丽药草的抗病毒成分。
朝鲜还宣布，加强提高核糖核酸注射剂、牛蒡抗病毒药水、干扰素片药等已问世的抗病毒剂的疗效的工作。
朝鲜宣布正在研制抗病毒剂
（图：朝鲜祖国和平统一委员会官网）
尾声
据联合国新闻消息，2 月 24 日 ，红十字与红新月国际联合会（IFRC）宣布，该组织获得安理会制裁委员会同意，不受安理会对朝鲜实施的制裁的相关决议条款的限制，可以为该国提供救生支持，以保护人们免受新冠疫情的影响。
据俄罗斯卫星通讯社 2 月 27 日消息，朝鲜保健省副相金亨勋在接受《朝鲜新报》的视频采访中表示，朝方在针对新型冠状病毒的疫苗问世前，不会对外国公民开放边境。
2 月 28 日，俄罗斯宣布，应朝鲜需求，向其捐赠 15000 个试剂盒，在试剂盒捐赠后，朝鲜立即开展了对疑似病例的检测。
3 月 2 日，《劳动新闻》发表题为《采取更严格 更彻底的防疫措施》的文章，高度评价朝鲜为预防新冠肺炎所采取的措施，并再次强调新冠肺炎疫情目前尚未传入朝鲜。
3 月 4 日，《劳动新闻》报道，为解决防范新冠肺炎疫情下，双职工家庭面临的「看护难」问题，朝鲜允许女性劳动者居家看孩。报道还指出，朝鲜尚无新冠肺炎确诊病例。
3 月 10 日，据朝中社报道，朝鲜宣布进一步采取措施严防新冠肺炎疫情流入和扩散。
朝中社报道截图
报道称，朝鲜要求彻底封闭隔离场所，采取卫生管理措施；各单位需做好通风，彻底消毒餐具和生活必需品；要求遵守隔离场所废水处理规定，做好周边管理和消毒工作。进一步加大对停留在边境口岸或进入我国领海领空领土的所有运输工具监管力度。
3 月 10 日，据联合国消息，联合国朝鲜人权问题特别报告员金塔纳表示，当前的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再次凸显出国际制裁对朝鲜经济，以及在朝人道机构工作的有害影响，并呼吁联合国安理会对制裁措施进行全面评估。
金塔纳呼吁，「朝鲜政府应完全允许医学专家和人道主义工作者不受限制地进入该国，并放松对信息获取的限制。进一步的隔绝孤立绝非正解。」
截至 3 月 11 日 10 时，中国累计 80955 人确诊新冠肺炎，3162 人死亡，现存确诊人数 16225 例；韩国累计确诊 7755 例，现存确诊 7454 例，死亡 54 例；朝鲜暂未通报确诊病例。
文中图片、消息来源：朝中社、劳动新闻、朝鲜祖国统一委员会官网、BBC、WHO、韩联社、东亚日报、新华社、中国卫健委、财新、联合国新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