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有两个秘密，一是趁着工厂无人自慰；二是趁着工厂无人看直播。
二.
大型机械秩序井然有条不紊的运作，工厂的机械发动声让她满足，她那一刻能够清晰的体验到寂静无人唯独轰隆做声的感觉。那一刻她假装世界上只有自己活着，她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把性放在台面上，把自慰这件事做到淋漓尽致。
她是谁，一个工厂女孩。不够漂亮，五官虽然，可脸上一道道的疤痕却十分扎眼，让所有的五官化为空花泡影。身材黝黑，胸部发育的像是小小鸟的胸脯。衣服根本不是无品，而是廉价艳俗。她孤僻，不爱说话。唯一特别的是她的颈部，高挺洁白。
这样的女孩大多有颗善良的内心，但那个人不是她，她称不上好人。他还记得没来工厂之前，他爹是杀猪的。他总让他杀猪，他杀猪的技巧纯熟，片片刀起刀落，猪肉的纹理尽显无疑。当她次次屠宰生命的那一刻起，所有的善心竟然慢慢消失。
她不想再杀猪了，她有着所有女生渴求的生活，那天晚上她拿着家里的所有的杀猪钱连夜坐火车逃离了那里。可是谁又能接受踏丑陋无比的面容，于是成为了工厂女孩。
工厂的生活重复单调，有时候她经常怀疑自己活着还是死了。她知道顶楼有很多人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那时同样对生活产生质疑的人，生命的力量早就把他们剥夺了。
三.
她的生活第一次拥有改变的契机，也是因为那个直播软件吧。那是室友小芳告诉她的，小芳长相甜美，总在夜晚直播。小芳说了，等她在工厂再攒点儿钱，就去整容，联系公司进入直播行业。
本来只是随手点开，却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了看直播。可能觉得喜欢充当上帝的感觉，只要指尖轻轻拨动，那些平常抬头都不会看一眼男生们会对着自己微笑，能为自己唱歌，偶尔说说情话。上下滑动，不同口味，不同选择。包括那些漂亮的女孩，偶尔卖弄风骚，可以看到那些下贱的表情和呼之欲出的胸部。她像是参观者，参观这些人生活，觉得心满意足。
这样想法的她有点变态吧，可能有点儿。
上下滑动的手机，照样是各式各样的男孩在刷礼物，跳舞，唱歌，情感专家。相声，故事，说脱口秀。
但男孩忽然让他停止了拨动，眉目清秀，身板瘦弱，看着有些体弱多病。
这个男孩声音很好听。
本来是生活的消遣，但是却慢慢被这个男孩吸引了，温吞的生命里好像拥有一丝生活的契机。
四.
初中那会儿，班里总有个家里卖山药的男生对他很好，男生说他的颈部，像是天鹅。但是男生实在太丑，两眼间距过宽，是她无论如何都看不上的脸庞。村里没人重视教育，学校里总是恶霸的天堂，一次她校内恶霸调戏她竟要她聚众脱裤，男孩搬起石头就向前砸去。恶霸拿起硫酸泼在了女孩脸上，女孩的脸上留下一道道脓包。而男生头破血流后，也就一走了之。有人说他被恶霸打击报复之死，有人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再而也不会回来。
之后，
她因为丑羞涩男性，因为阴影排斥性。
而这个直播男孩却慢慢成为了他全部。
用着800块钱的手机，第一次觉得分辨率不够。
拿着工厂加班的工资，第一次觉不够送礼物。
她浏览着男生的生命。吃饭，喝水，一颦一笑。让人神魂颠倒。
她开始笑了起来，阴郁的脸上慢慢变得温暖。
她给男生刷礼物，以前直播男孩不会跟他说话。
现在会说，谢谢“寂静的老鼠”送的游艇，愿你今天有个美丽的夜晚。
这个夜晚真的很美丽，她也这样想。
五.
频繁的刷礼物，刷干了自己的工资。他终于要了那个直播男孩的微信。
她偷偷的换上了室友小芳的头像，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他。
他开始和他聊天，他叫孤独的兔子，她叫寂静的老鼠。
她很害怕。
男生很爽朗，给她唱歌，他们聊的很开心。
她的生命多了一些生存下去的理由，觉得自己是个女生，会被爱着。
六.
这一天，他提出了在城市中的酒吧见面。
她找到小芳，求她过去，以五百块的报酬。
因为她太丑了。
小芳答应了。
这是她第一次去酒吧，她觉得里面的男男女女正在耗透着生命的气息，和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很像。
她穿着涤纶生产的廉价连衣裙，因为瘦小前面的胸贴无法紧紧贴合。就在远处偷偷盯着看。他出现了，身材板正，五官俊朗，眉眼清秀，露着一点锋芒。小芳见面拒绝了。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喝了几杯，准备要走。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是寂静的老鼠吧。
直播男孩笑的很温暖，那一刻真的融化了她。
因为羞涩下意识的遮盖着自己的脸，男孩为他点了一杯血腥玛丽。
她做事仓促不安，像是过街老鼠；他做事小心翼翼，像是孤独兔子。
这样的男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遇到吧。
他们找到了一家位于城中村的里的宾馆。
男孩问她，你是第一次吗。
她点了点头。
男孩忽然流泪了。
男孩说，我会很轻。
男孩真的很轻，轻的像一只兔子。
两人一起看《踏血徐梅》，男孩说里面的王佳梅有点儿像你，她说我也许只是丁子聪。
七.
她和他每次都在工厂十里地以外的城中村里找宾馆。
她慢慢的变得很开朗，不在工厂自慰，能够接受性爱。
八.
小芳说，孤独的兔子他和一个富婆睡了。富婆给了他一大笔钱。
她不太相信，但是直播男孩最近确实和一个网友互动频繁，那个人肆无忌惮送吻送飞机送游艇。
小芳给她看了两人亲密相拥在专柜买项链的照片。
那是她花费一年工资都无法承担起的数额啊。
原来所有的人都是爱慕虚荣，都是势利眼啊。
她生命中的最后一丝温暖就忽然消失了。
她献出了自己的第一次，给那个直播男孩，孤独的兔子。
她想到，她要杀了那个直播男孩，既然你不能只属于我，那就让你以另一种方式属于我好了。
微信震动。
孤独的兔子忽然震他，震的比自慰器响动都大。
直播男孩笑笑说，我有话对你说。她心想，我也是呢。
九.
他们再去那那个宾馆，陈旧的发着黄色污渍的墙体，不知道被多少人簇拥过的床单。
男生嘿嘿的笑了一声，说自己没带身份证。
她表面上调笑着，心理却恨恨的骂着真是靠女人吃饭的白脸啊。
他们进去照例喝着cheap的红酒，然后男生慢慢的帮她剥下衣服。
她将安眠药放进了红酒里，男生果然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她父亲教会她最实用的本领，就是杀猪。
今天她却用这个本领，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
血溅在自己脸上，溅在白色连衣裙上。
看着男生英俊的脸庞，不忍销毁。
她放声大哭，比任何一次都用力。
身份证忽然从口袋里掉了出来，她楞了一下，冷笑。果然是个依靠女人包养的白脸啊。
她嘲笑的拿起那张身份证，上面是一张很丑的脸。两眼分开的诡异至极，他死死地盯着那张脸。
非常熟悉。
旁边的身份证上写着名字。
赵铁柱。
这样的名字很可笑，在中国十几亿人口中无数这样的名字。
怎么可能是他呢。
他总是摸黑做爱的原因，是屁股上的那颗胎记。
他总是不用身份证的原因，是那张无法直视的脸。
她有些疯狂，把包包稀里哗啦的全都到倾倒下去，一条项链掉了出来。继续倒着东西。
她拿着那个项链慢慢的挂到脖子上，那是她唯一引以为傲的如天鹅脖颈，忽然笑的像个孩子。
她拿起屠刀向脸上砍去，有假体飞了出来。
十.
酒吧里，她约了那个直播男孩。
宾馆里，她杀了那个直播男孩。
尼采说。
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