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二)

    娶个好媳妇很重要，娶对了，真的能改变门楣，娶错了含着泪都要吞下这苦楚，找老公也一样

我爸19岁娶了媳妇成为了我妈，随即接过了我爷的衣钵就在大队里当四队队长，当时还开着代销店，80年代的农村代销店，相当于是现在的大超市了，大到小孩的衣服，小到一根绣花针，囊括全民衣食住行，当时所有的货只有镇上供销社提供，一个镇下面有几十个村，每个村指定一个代销店，相当于现在的711和美宜家，当年虽然农村人的购买力不强，但是毕竟货物来源全村只有一个，大家走6公里路去镇上供销社不现实，再加上都是土路，一下雨或雪指定困住你。可以想像，我们小时候的生活条件，不能跟城里好单位的人比，但绝对是首富级，也比当年城里一般的职工家庭要强多了。

        后来听我妈说：要不是你爸家庭条件不好，也没人愿意嫁给他的，在家里也不受重视。。。

        其实我觉得我妈在瞎扯淡了，这么好的条件，我爷还有个老二儿子也在村里呢，我二伯还比我爸大个五六岁呢，按说不是更适合接受这些，再不济也是一人一半呀。但没有，只有我爸独享了这份成年我爷奶赐予的恩典。

        我妈经常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老是在说：这是他们对你爸的亏欠做的弥补，知道再不这样娶媳妇都难！

        我觉得作为我爷和我奶对我爸这个小儿子，其实最后还是偏爱的，按理说他们完全可以不用管，成家后都会有地，就让他自力更生辛苦劳作就好了呀，可能还有种种原因吧。这些以前的故事我没有机会坐下来跟我爷和我奶探讨过缘由，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只要记住这个结果就好了！

        我爸自打结婚后，恶习改了不少，但好玩的个性仍然依旧，我妈属于贫民又贫民家庭的，性能虽然也刚烈，但她骨子里有种自卑感，所以她也管不了我爸，对于我妈能嫁到我爸这个家，与之前娘家生活相比，不知道要高几个等级了。所以她对我爸其实是比较崇拜的，有时候我都快怀疑这种崇拜里包含着敬畏。

        ps：果真要找门当户对的，不然自己得有很大的本事才行，否则在婚姻里也会这样卑躬屈膝，但又不敢面上对抗，只能背地里当怨妇~~~~这一点我妈是个典型！

        我爸自打当队长以来，也是秉承了我爷的正直为公的风范，以身作则，任何事都冲到最前面，以前的农村干部不好当，80年代的农民种地是要纳粮的，当年种地一年就挣那点钱，改革开放之前，还不流行外出打工这条出路，农村人只有靠开收靠力气吃饭，有多余的，就卖粮食一年能存个几千块，而且以前收割也全是人工，大夏天的农忙时候，把人累个半死的情况也是常发生的。农村种地多的一般都是有钱人家，真真的是一点门路都没有啊。我们家在我爸当队长的时候也算是富庶之家，种几亩地而已，但我爸常年在外跑喜欢玩，襄樊邓县老河口四处跑，不着家，我还没三岁的时候我妈怀了我弟，一边管着我不要从床上掉下来，一边还得拖着沉重的身驱去做饭，奶奶当时家里有小姑还没出嫁，也帮不了太多忙，再说家里还有个儿子媳妇，帮一个帮太多，总是会引起兄弟妯娌间的不和睦，所以奶奶也是打酱油似的隔几天去看看帮帮小忙，每当谈起这段历史，我妈都是声泪俱下，尽数我爷奶的不是。其实我妈最该痛恨的是我爸，我爸当年结婚19岁，我出生我爸才20，年轻人喜欢玩喜欢跑，再说他就是那样性格的人，家庭也没有啥经济负担，当年一把二八大杠就能走天下了。(这里要补一句出名要趁早，结婚生娃要趁晚)。我当年四五岁的时候，经常在村里跑着玩，然后听见邻居哥哥姐姐喊我回家说我爸从襄樊给我带了皮夹克等我试，还有我妈后来每每我为她重男轻女的言论刺激到跟她理论到最后，她老是以“还不够稀奇你，你小时候，你爸从县城里带回来的大苹果，全村人都没吃过的，都给你吃了，好东西都给你吃了”这些话为结尾搞的我总是无言以对，因为我知道当时我确实是吃了很大的苹果还有香甜爆汁的桔子(我们那那个穷但只产老木梨)。

        我爸作为成天只知道跑和享受的人，是全村第一个把新房(90年代前后三间带灶火的瓦房)安置在全村当年唯一一条与外界联系的大道边上(10步左右)，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爸这一点上绝对是英明神武。小学也就在我家马路对面，我走1分半能到教室。

        一直持续到90年代中期，我上小学了。在村小学那种人才辈出的娃子堆里我是不起眼的，我这成绩也一直是中不出溜的，那天我在教室里正正经经的上着课，突然老师过来宣布我成了数学委员，额我的神呀，从小我个子高，我爸当着小队长，我们老师把我安排成劳动委员，我一直觉得挺自卑的，我多想通过我的努力提升成绩被堂堂正正选为语文或数学委员，但不幸的是我从未在成绩上达标，然后愿望一直没实现，那一天，当老师突然宣布后，我除了诧异以外，还在庆幸是不是老师觉得我有潜力，下课后，我正激动着，听见别的同学说我爸被选为新一届村支书了，原来那届村支书退下来了(我还记得他叫保祥)，我才知道哦原来是这样的啊！不过当年上小学三年级的我又懂得多少呢，反正也是一边被胜之不武而羞愧着一边被新得到的学生级别而暗自高兴着，我现在仍然记得当时那种矛盾的心情，一想起来就感觉自己脸皮超厚。

        自那以后，那段时间无论家庭还是学校里，都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间，我经常看见别人送衣服给我妈，那些最早90年代中末出远门的人，给我妈带了洋气的西服套装，还有我们家插秧的时候，一堆人都来帮忙，我是比较单纯的，我就觉得大家一群熟悉的人坐在水坑里边插秧边聊天是很舒服的一件事，还有我一个人在家，别人拿着一壶香油来送给我们，我推也不是放也不是，感觉很尴尬，那时候的表现很不大方，这些都是或多或少有求于我爸的人，也很享受同学们围着我转，老师也不敢批评我，还有我家经常有镇上公仆造访，我妈大鱼大肉的伺候，我们的生活条件也是很优越，我爸买了全村第一台摩托车，第一台冰柜。我弟弟还随村里干部一起去过西安看过兵马俑(这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为什么不带我去，现在想来也通了，一群大男人带一个小姑娘显然不合适)，我们一家四口还去游了武当山，我妈当时那个打扮一点也不像农村妇女，我记得当是是不冷不热，穿衬衣薄裤，我妈穿一件现在都很流行的衬衣，下身一条黑色直桶裤，脚上蹬一双黑色小尖头高跟皮鞋，按现在这个审美，我妈当年算是超前了。

        家庭条件和社会地位是成正比的，我上小学这段时间 ，我们家无论是在村里，还是在亲戚圈里，都是比较受人尊重的，我大伯是市里供电局里，那个肥单位，在小县城除了他们单位领导或是市政府领导，没有哪家能比得上他们的条件，这也得益于我大妈妈的灵活做人做事，我大妈妈是我一生比较尊敬的人，我比较想成为她那样的人，大伯和大妈有一个女儿，也视我为亲生女儿一般，一年他们每个节气都回家看望爷爷奶奶，那时候奶奶还在，我以我这个小人儿的眼中看，站在我当时那个境遇去看，我们一大家挺和睦，而且在全村甚至是全镇上都是条件非常可以的，我爷这4个儿子成年后，我大伯和我三伯两个在市里好单位上工作，我爸当村支书，我二伯当村会计，可以说在我13岁之前那几年，我们刘家很红火，远近有名，最夸张的是，我小时候我跟我爷去秦集镇我三伯家(我三伯工作还没调到市里的时候)，12公里的路，我们本来骑着自行车的，但是一路上没有上车过，因为一路上都有人认识我爷，一路上他都要跟熟人打招呼聊上2句。

        关于我大妈大伯，我不得不多说两句，我比堂妹大1岁，小学放暑假的时候他们肯定是要回来接上我去他们家玩十天半月的，我在那里目睹了城里小孩的生活，也初步确定了我以后的奋斗目标，让我有单位同事和商品房楼里楼外邻居的概念，我还记得当时胜利路那里的七里香烤鸭店，每次我经过那里，那儿的香味让我恨不得站那闻够再走，但当时觉得怎么闻都闻不够，我大妈妈们的邻居有位阿姨人家条件可能要好些至少当年 在阿姨的父辈中都是城里人，她经常去给我堂妹送吃的，烤鸡腿烤鸭腿，包括最早时期的仿肯德基小吃，90年代初啊，那时候这东西真的很好吃，就好比当年我妈擅自拿了工作队放在我家的康师傅桶装红烧牛肉面给我和弟弟吃，那个味道呀，至今难以忘记。那个时代虽然大家靠自给自足不用饿肚子了，但是其它资源还是匮乏的，我当时就特别羡慕城里人的生活，包括城里人上厕所在自己屋里，冬天也可以冼澡，我们家虽然也不缺钱但家在农村，中部地区冬天也很冻，但没有羽绒服和暖气，羽绒服是我13岁才获得了第一件，是我大妈妈送我的，冬天冼澡大家都去镇上的澡堂子里冼，就像现在旅游景区和电视剧中才有的那个年代所属的澡堂。我那十几年没去过几次，每次去都感觉跟催命一样不得劲，没人催，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特别不安。在我堂妹那里，我堂妹暑期报了画画班和小提琴班，而我则陪在一边练字帖，这也是为什么我从上学以来，写的字人见人夸人见人羡慕，我至少在那里度过了4个暑假的练字生涯。虽然现在工作后根本没有人再用笔写字了但我还是很感激。一直到我高中毕业他们都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在我的感受中体会中，我大妈妈倒是比我亲妈更对我好些，虽然这些后来我有提起，我妈有些吃醋，但我不得不在心里永远铭记。

        我记得12周岁摆酒那天，我家摆了40桌，光镇上和市里的领导都占了10桌，全村人集体来吃酒，很宏大。那个生日过的无比风光。

        当年得意的时候，我爸我妈能够高瞻远瞩的话，我肯定现在是个富二代了，当年在襄樊市买套房子5W块还是市中心，在老河口县城买套房子还是江边上100多平的是2W块，但很显然，就他俩那个眼界，并且我现在回想起来，他俩已经辫子翘上天了，根本不会考虑那么多，当年也得罪不少人，特别是我妈那种家庭出身的目前的生活条件她做梦都没想到的，所以后来我一直认为：穷苦的孩子要想翻身很难，即使翻身后要保持下去也不容易。我是后来听我爸说的当时市里说出3W块钱可以买官进镇上或市里党校学习后直接上岗，正式成为国家干部，90年代中期村支书不算正式的国家干部，当上国家干部就有机会调升进城，吃上商品粮住上商品房，一家子跳出龙门，我爸竟然舍不得，他的原话是：我出了3W块你们上学怎么办。我对此也是很无语，当年我们一个上小学一个上初中，按他的条件完全有能力，但是他宁愿把钱存在黑龙集那个快要跑路的信用社都不愿意投资自己博一个远大前程，这种目光短浅也真是没谁了。黑龙集我爸存了5W块钱的信用社是在第二年也就是我爸下台之后倒闭的，后来他为了拿回存款，托了很多人，也向更多人暴露了他竟然有5W存款之多这个事实，所以村里的人啊，曾经巴结的人们啊，就开始了倒戈，我不否认这部分钱他们挣的容易，但是他当时在那个位置上，论是谁都有比这更多的钱。后来的生活倒没有因为经济而变的有多不堪，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是人心理上的落差这个已经拉下了口子，他们一辈子都表情耿耿于怀这件事，特别是我妈在老年时候还要摆起当年风光的架子不倒，真是难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