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

二月的长夜仿佛没有尽头。同夕阳下的阴影一般,很快消失在冥冥夜色中。就这么不知所终,顺流而去。

儿时,我胆小怯弱,像只始终埋着头的乌龟,步履缓慢而无措,狠狠逼迫自己蜷缩在每个空间的角落,躲避现实世界里纷杂的坎坷。那时的我,时而被人情世故恐惧的魂不附体,却从始至终以笑待人。每日惧怕黑夜的降临,担忧着无尽的黑色将我吞噬,将我所剩无几的欢乐无情地带走,摧残着我年幼的灵魂。因此,我时时刻刻盘算着离日落还剩多少个时辰,心灵的负重也随时间的减少愈来愈不堪。

正如人们所知,无措感和归属感始终无法交融。我随着年龄增长踏进了幼儿园童真的大门。那时所公立且正规的幼儿园,每层楼的墙壁上都贴满了孩子们精心制作的手工画。那日的幼儿园里摊着空荡荡的阳光,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清风如水吹上脸庞的美好。殊不知,我的噩梦就此开始。兴许因为我过于瘦弱,看之有黛玉风范,本该童真可爱的小孩子们开始从抢我的玩具到直接冲我的脸上吐口水,见我毫无反抗后,甚至转变成揪我耳朵等幼儿园暴力。我不敢做任何无端的反抗,经验十足的老师们相视一笑,反而问我“为什么别人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终于,我甩开与现实紧紧相握的稚嫩的小手。狂风巨浪并没有再次洗礼成功,把我埋藏在心中的超重帆船打翻,消失在茫茫海面。

本该天真无邪地眨巴大眼睛向父母撒娇的年纪,我已经开始学会逃避每天白日被欺侮的不堪回忆。我把它们揉成一团,塞在无尽的黑夜中,等到夜幕降临再慢慢消化痛楚。伴随着父母沉重的鼾声,我将身子侧向墙边,让泪水肆意打湿枕头,等待噩梦的来袭。梦中,我总是爬在没有光亮、没有声音的地狱,等待着人们把我推下悬崖。为了避免噩梦惊醒后带来的恐慌和后怕,我时而选择彻夜不眠。强迫自己睁大模糊的泪眼,熬到起床时间后,再假装揉揉惺忪的睡眼,迎接抑郁而悲沉的一天。

岁月不饶人,我本以为即将脱离之前尚未痊愈的伤口,却毫无意料自己即将被生活揭开伤疤。原来我走进小学,只是换了个地方接受校园暴力罢了。我的课本和文具不翼而飞算是家常便饭,甚至连鼓起几天的勇气才敢胆胆怯怯地问同学一句:“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得到的回答是:“给我一角钱,我就跟你做朋友。”小小的我并没有对人性彻底失望,急切地渴望得到爱意,我回家偷偷拿了一角钱交给她,画面在那个瞬间定格了整整一年,几乎每个同学都指着这个画面当永恒的笑柄。我却丝毫都不感到可耻,因为最起码在那些日子里,终于有人注意到我的真实存在了。二年级时,一节体育自由活动课,我被全班女生按在地上羞辱。茫然无措的我动弹不得,躺在操场内的草坪上仰望,那日的晌午格外的安静;那日的天空,又高又远。

从此,我发了疯一样地学习,仿佛这样可以填满我内心的空虚似的。我并不天资聪颖,数学只能算优秀,语文和英语却永远是全校名列前茅。我渐渐得到寥寥无几的尊重,自尊心也随之强烈。当时的我有着轻微的强迫症,每天布置的作业明明已经心知肚明但还是必须询问别人五遍,多一遍少一遍都不行。当时的我因为从前的阴影交流困难,和任何人讲话都紧张到浑身颤抖,就连和母亲讲话都得在心中默念无数个“3、2、1”。因此,每天放学后我尾随在同学的身后,数着倒计时怂恿自己开口询问。当然是经常无果,因为没有达到5遍,回家后整个晚上阴郁寡言,痛苦不堪。可是我依旧渴望友谊,只好把交流方式从语言沟通转化为写信,给班级里每个女生都写信,不论欺负我的还是没欺负我的,都十分认真地写,像是要把自己的心交给她们一般。

四年级总算分了班。我所有的不堪回忆也被紧紧锁在了之前的教室。新的同学没人知道我的过去,他们只是看到了一个不善言辞、热爱写信且成绩优异的女孩。我身边也渐渐出现了很多知己,收到过很多表白的QQ消息。兴许是挫折让我过于早熟,五年级,我谈了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因为父亲总是工作繁忙而无暇顾及我,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异性的爱。那段时光我快要走出阴霾,忽然发现周围的人们淡然又热情,发现了秋日的凉风如水,发现了微风拂过,吹皱天边云彩的可爱。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小升初前还是分手了。我几乎精神衰弱,无法忍受失恋的绝望,夜夜埋在被子里以泪洗面,但依然以微笑待他人。那时候,母亲一直把我当做出气筒,每天无端被辱骂和讽刺,我从不反抗,任由她摆弄玩偶一般的我。我天生体弱多病,每日头痛欲裂,呕吐不断。刚开始母亲还带我去医院,检查无果后继续讽刺我起来。我忽然觉意识到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我开始在我的日记本里写上一个有一个血淋淋的“死”字,一边期盼着死亡的到来,一边恐惧于结束生命。

初中,突如其来的事件接踵而至。父母吵架险些离婚,将我夹在中间推来推去,我像个无处安放的玩偶,随时准备被扔进垃圾桶里。祸不单行,因为我交友不慎导致了一些对我的校园冷暴力。她是一个校园小混混,在校成绩垫底,我主动每天帮助她补习功课和整理错题。忽有一天,她厌倦了我的帮助,因为她认为她的本性就是社会上的不良少女,瞧不起我这些“好学生”。她将我狠狠甩开,然后无中生有地传着我的坏话,导致基本全年级都孤立我,我的好朋友们也最终所剩无几了。我彻底崩溃,于是,写遗书,自杀未遂。

高一走上自残的发泄道路无法自拔。每天毫无生气,死气沉沉地学习,也有几次濒临崩溃。我终于欲望求救,我将一切告知于母亲后,她将我带去某三甲医院检查,被确诊为重度抑郁症。

如今,看着镜中的自己,脸庞还稚嫩,眼神却透露出不合于这个年龄的忧郁。我依然是个茫然无措的女孩,怀揣着对这个世界的爱和恨,寻找着永无磨灭的归属。我依然是个唱歌的女孩,歌声被茫茫的沉寂吞没,直到我的悲伤烟消云散。只是,我不再惧怕黑夜,我与黑暗交友,躺在无尽的黑暗里肆意宣泄,尽情享受它给我带来的无法言喻的安全感。

2018年春节,知己问我:“新的一年的愿望是什么?”

我答:“活着。”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


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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