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一声清脆的水滴声响起。微弱的回音反复回响，逐渐传遍整条通道，传向笼罩在大片漆黑中的远方。
一点蓝光映射到岩壁上，照亮洞窟前方的路。附着在众人头顶上的岩壁边缘的大片水滴先后被照亮，反射出略微有点发白的亮光。
前方只有一条向下的路。这条路的坡度不算很大，但却不太好走。每个人的脚下都是大片崎岖的岩石。许多片凹凸不平的岩石在斜坡上连接成片。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什么平地，连落脚的脚窝都没有。许多形状不一、高低不一、大小也不一的尖端凸起分别从四面八方的岩壁上冒出来，阻挡在众人面前。
四名全副武装的军官在前方开路。他们全都穿着结实而沉重的铁制战靴，底部不仅坚固无比，而且还镶嵌着约有手指厚的铁钉。这是一种特制的钉靴，专门用于崎岖不平的山地、洞窟等各种高难度地形。四名军官的双眼全都直视前方，没有一个人低下头看脚底的路。但他们的步伐都非常稳健，就像是走在平地上一样，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夏延德走在他们四人身后。叶恒远和冷寒又走在他身后。后方还有两名军官跟随。
夏延德的步伐仍然很慢，看上去就像是在散步。他也注视着自己头顶上方重重叠叠的岩壁，丝毫不注意自己的脚下，只是靠自己手中的拐杖保持自身的平衡。他和前方的四名军官都没有使用一丝一毫的灵力。很明显，这条路，甚至所有这一类的道路，他们都已经行走过无数次。
叶恒远一边跟随夏延德和军官们的步伐，一边仔细观察他们的脚步。他发现，这四名军官都具有很灵敏的感知和判断能力。这使得他们能够只凭借本能便完全避开自己前方的障碍，而不需要低头看，更不需要动用灵力。哪怕是年岁已高的夏老，也完全没有什么问题。而且，他们每个人行走的步伐都有一定的规律，像是来自同一种功法。他一时说不准这是什么功法，可能是轻功，也可能是内功。但他可以确定，这种功法和他主修的战法有些类似。
冷寒很明显没有和他一样的观察力和兴致，只是闭着双眼，凭借灵力悬浮在通道中，像一道影子一样，一点点地向下“飘”。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军官手中各提着几件魔灵导器装置。从外表上看，这几件魔灵导器装置像是一些护手、护腕之类的东西，其中还有两件像是怀表一般。他们没有收纳它们，只是用手拿着它们。
众人一直沿着通道向前走。谁也没有去看时间。道路前方始终没出现任何岔路。道路两侧的石壁渐渐变得更加潮湿，越来越多的水滴渗出表面。许多道沿着岩壁流下来的水纹清晰可见。
“我们马上就到了。”夏延德淡淡地说。
“好的，夏老。”叶恒远点头。
“嗯。”冷寒仍然闭着眼，用鼻子哼一声，算是回答。
几分钟后，蓝光骤然熄灭。众人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四周只有水滴声反复回响。
“请二位灵使阁下点灯。”走在前方的一名军官突然开口。
“好的。”
叶恒远心领神会，抬起右臂，向正前方张开左掌。一连串碧绿色的灵力球先后从他的掌心飞出。许多股吸引力瞬间从四面八方传来，将灵力球吸走。
众人眼前豁然开朗。庞大而宽阔的洞窟全貌瞬间展露在每一个人眼前。这是一座巨大的球形洞窟，被螺旋状石路分成上下好几层，以及大小不一的好几块区域。许多根尖锐的三角状和长条状石柱分别从岩壁顶端各处垂下来，“悬挂”在岩壁上。从地面上凸起的石柱则更多，形状也更特别，有些看上去还像活物——有的像人，有的像虎，还有的像鱼。许多石柱的表面都有形状不一的裂纹和凹陷，千奇百怪，没有哪两块石头是完全一样的。大量贝类的残骸连成几大片，围绕在四周的岩壁上，填满岩壁上的大部分圆形凹陷。另外那一小部分的凹陷部位则被人工安装的魔灵导器装置填满。其中许多装置是类似于放大版魔灵导器灯的装置，中心位置亮着碧绿色的光；另外一些装置则是和两名军官手上的装置类似的怀表状或者圆盘状装置。洞窟中央摆放着两大块人工雕刻成的座椅状圆形石块，围绕着两大片合围成圆形的乱石中间，相对而立。从外观上看，它们有些像是灵核谷内那张太极图之上的阴阳图案。
“呃……”
冷寒突然睁开双眼，用力摇头，随后抬起双手，用力揉耳朵，又将双手食指伸进自己的耳道里，反复揉搓。他感受到，原本微弱的海涛声竟在一瞬间增强许多倍，像是被某种力量聚拢、放大和压缩后再强行释放到他的耳朵里一样。他不习惯如此强大的噪声。
叶恒远则用力吸入一口寒气，缓缓操控自身周围的气流，慢慢地用气流护住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肤。他感受到的，则是空气的清新，以及气温的寒冷。按照常理来说，所有近乎全封闭的洞窟都不可能有清新的空气。这说明，这个洞窟中装有换气用的装置或者通道。同时，洞窟内部的温度出乎意料地低，几乎给他一种回到冬天，或者瞬间来到大片冰天雪地之中的感觉。足够带来寒冷的水属性和冰属性灵力元素过于丰富，充满整个洞窟，无所不在。这说明，他们现在位于海面以下。而且，距离能够出海的港口和海灵兽聚集区都不远。
“不适应吧？没事，过几分钟就好了。以两位阁下的体质和资质，不至于连这点儿小意思都受不了吧？”
这次开口的，是站在后面的一名手持魔灵导器装置的军官。他的口气中明显带着几分轻视的意思。
“我们当然没有问题。”冷寒故意很生硬地回答。
“哈哈。”
夏延德轻轻地笑了两声。他抬起手里的拐杖，在自己面前的一大块凸起的椭圆形岩石上“噔噔噔”地敲击三下，随后转过身，用爷爷看自己调皮捣蛋的小孙子的眼神看着冷寒。
“孩子们，你们肯定已经发现了吧？这里是一个海底溶洞。在怒涛峡谷，这样的溶洞有很多，大大小小，少说也有百十来个。它们都是在峡谷周围的浪涛长年累月的冲击和峡谷周围的地壳运动的共同作用下形成的。地上的，海里的，都有。考虑到你们两个人的情况，我特意给你们选择这个最北边的溶洞。”
叶恒远扭过头，先后看向溶洞的左右两侧。他发现，许多位于两面岩壁的夹角位置的凸起处和凹陷处的形状都有些类似，看上去有点像旋涡的图案，也有些像是他经常使用的气旋或者旋风柱的图案。
“夏老，这一项考核……应该是考核我们对灵力元素的运用吧？或者说，是对天地元力的归纳和掌握？”
“你说对了一半，小远，”夏延德说，“还有两点，分别是考核你们与外界灵力相互融合、相互适应的能力，以及，你们所拥有的灵元和自身的融合程度。”
叶恒远和冷寒同时睁大双眼，提起精神。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夏延德，再看向围在周围的几名军官。几名军官全都面无表情，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不要紧的，”夏延德抬起干枯的大手，轻轻摆手，“你们侯院长详细地给我介绍过你们的情况，自然也包括你们所获得的灵元。他们几个都是可靠的人，绝不会泄露秘密。”
淡淡的蓝光从冷寒右掌的掌心亮起。几次眨眼之间，几块怀表状魔灵导器装置先后亮起一模一样的蓝光。
“先坐上去吧，”夏延德用拐杖的底端指向溶洞中央的两把圆形石椅，“你们先在那上面坐好。然后，我再给你们讲。”
叶恒远和冷寒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纵身跃起，降落在两把圆形石椅前方，随即面对面坐下。叶恒远面南背北，冷寒面北背南。
“放轻松，不要紧张。把双臂平放在石椅两侧。”
两名军官迅速地移动到叶恒远和冷寒身边，用最快的速度把一整套魔灵导器装置安装到他们的身上。从整体上看，这两套装置一半像是护甲，一半像是感应装置。它不太限制人体活动，只是将穿戴者的躯干和双臂松散地连接在一起。
“这一关考核的主旨，同样也是考核你们对外界力量的掌握和应用。只不过，考核你们的对象，不再是具体的器物，而是遍布整片大陆的天地元力。”
叶恒远和冷寒同时坐正身体，在石椅上坐稳。他们同时感知到，这两把雕刻而成的石椅的所在位置，刚好是怒涛峡谷周围海域底部的一个灵力外放点——也就是灵脉的汇聚点，或者扩散点——的正上方。在非正式的场合下，他们的师父习惯称呼它为“泉眼”。苍灵大陆上有无数个类似的“泉眼”，绝大多数都位于人迹罕至的偏远地区，或者灵兽聚集区。此时此刻，他们身下的这个“泉眼”正在向外释放大量的无灵力波动，不断地冲击整个溶洞及其周边区域。只是由于隔着厚重的山岩，天地元力对他们的直接作用算不上特别的强大和猛烈。至少，和第一关考核相比，他们感觉到的肉体上的疼痛感和酸麻感要轻微得多。
“在之前的考核中，你们都已经成功地证明，自己拥有消化和疏导来自外部的力量的能力。现在，你们要做的是，在不去吸收这些力量，而且只使用自身的灵力操控技巧的前提之下，直接尝试去使用、去转化，甚至去控制它们。同时，你们还需要借此力量，让你们体内的灵元彻底融入你们的身体，完完全全地成为你们自己的一部分。”
六名军官先后移动到两大片圆形石块周围的乱石上空。每个人分别站立到一块凸起的尖石顶端，站成一个标准的正六边形。六个人身上同时释放出耀眼的光芒和灵力波动，两个人是水属性，两个人是冰属性，还有两个人是风属性。三种属性的外放灵力通过他们的脚底释放出来，沿着大片乱石表面汇聚在一起，随即一点点地渗透到岩壁之中。
“在一般情况下，修为不足五阶的中低阶灵师，在吸收自己获得的第一颗灵元时，都无法做到百分之百地将灵元与他自身的肉体和灵脉融合，自然也无法完全消灭或者控制灵元内部的灵兽残魂。无法被消化和驯服的灵兽残魂有可能会对灵师本人造成负面影响，甚至引发严重的后果。对于灵使们而言，更是如此。”
叶恒远猛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背。夏延德的话像是一颗炮弹一样，瞬间在他心中炸响。他突然想起，师父和侯院长都曾经提到过这件事。虽然说提得不多，各自都只说过一句，也只说过一遍。可他却完全忽略了这件事。因为，自从他吸收魔音妖蝠灵元之后，魔音妖蝠灵元从没有对他产生过任何排斥。他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适，或者意外。
“天地元力催动，开始。”
夏延德面无表情地说完话，随即举起拐杖，又在椭圆形岩石的表面上“噔噔噔”地敲击三下，随即转过身，退回到洞口处。
整座溶洞瞬间开始震颤。四周的岩壁开始摇晃，大片乱石也随着从底部传来的冲击力四处摇晃。悬挂在岩壁顶部的尖锐石柱开始滴下大颗大颗的水滴。
一道接近透明的光柱从两把石椅中央的缝隙射出，直指溶洞顶部的岩壁。靠近石椅周围的乱石的晃动愈加强烈，而距离较远的石块的晃动反而开始减弱。天地元力引发的冲击力渐渐向两把石椅，以及坐在石椅上的两名灵使汇聚而去。
2018.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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