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中有一个外号叫二十三,我有一个男性好基友,叫小毒物。那时我两是高中学校的两大奇葩,妖孽到无法自拔。
(1)
我叫二十三是因为我长的比较的高大,走起路来霸气侧漏。在操场上拿本书向教室里面走的样子,就像一个杀手提着自己的宝刀要向谁去拼命一样,一般同学见了都要退避三舍。但是一笑起来就那两漏风的门牙展现无疑,活脱脱一个缺心眼的模样。家乡话里面的二十三就是形容我这样的人。
小毒物这个外号是我给他起的。因为他的家住在白龙湖上一个叫五岭的小岛,环岛公路的两旁种满了桃树,风一吹,满天的桃花飞舞,美的向一幅画。这样的美景总是让我想起黄药师的桃花岛,再加上他们的那个小岛叫五岭乍一听我给听成了武林,分分钟一种仙风道骨,武林奇幻的感觉。他住在东邪的桃花岛,长相却像欧阳锋老毒物,从此这外号就贴在他身上了。
我和小毒物的初识,是每天中午抢饭的路上,我两跑的一样快,一来二去就熟知了。高中我两俩同级不同班,高一他的教室在一楼,我的教室在二楼,我们总是相约一起到食堂抢饭。每天一到中午第四节下课前的几分钟,我都准备好了一种冲刺的气势,等下课铃声一响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出去。那速度现在都成了我一种传奇里程碑似的存在,往往是老师刚说完下课低头看了眼电脑,把头再抬起来的时候我已经跑得不见影了。
因为每次我跑的慢了,小毒物在一楼等的时间超过一分钟他都是要抱怨的,我最烦他跟着老妈子似的“哎呀,你今天又迟到了一分钟,算算有多少人冲到了食堂,要知道跑快一秒,超过十人。”
为了让他闭嘴,我往往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楼梯上面往下冲。等到了一楼的时候他已经在出口的地方等着我了,朝我大喊一声“跑啊”我跟着他就朝食堂的方向飞奔,自带风速校服都飞起来了。
到了食堂,拿出饭卡以最快的速度打饭,端着一个餐盘随便找个地方就坐下来了。小毒物吃饭的速度令我叹为观止,那时只有一个感觉:他手里面的勺子就像是一个挖掘机,餐盘里面的饭菜就像是一座小山,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他就能够用挖掘机解决完所有山丘。几乎是我两吃完饭走出食堂之后,学校里面吃饭的大部队才急匆匆凑过来。站在二楼俯瞰操场上冲过来的大批人群,彼此欣慰的相视一笑。不过到现在我都怀疑自己当初那么快的吃饭,都没得胃病真是苍天保佑啊。
高中不顾形象的抢饭和吃饭,让我和老毒物成了学校里面每天必备的一道风景线。后面好友回忆起来总是笑作一团的说“每天中午你和小毒物在前面没命的跑,后面的一群人拼命的追,整的跟个黑帮砍杀一样。”
每天吃完饭走出食堂,小毒物总要说一声“去吧,二十三,去吧,刷题去吧。”我无力的向他翻了几个白眼。大吼“去吧,小毒物,去吧,打游戏去吧。”说完我们两人朝着不同的路口走去。
转眼到了高二,我们搬离了原来的教学楼。我的教室在三楼,小毒物的教室在二楼。高一他等我抢饭为了方便不走大门,一般都是从窗户侧翻出去。那时他们的教室在一楼翻过去就是一块草坪。谁知道小毒物的记忆力实在是太差了,忘了自己教室在二楼的事实,第一天他就从二楼的窗户直挺挺的翻下去了。
只听到闷闷的一声重响,全班的目光都聚集在窗外,小毒物摔成了骨折,从此再不能陪我抢饭。去医院看他,龇牙咧嘴的朝我笑。高中在繁重的作业压力下学生总是喜欢传播八卦和流言,以此来安慰自己压抑的内心。小毒物抢饭摔下二楼的事件,在漫天飞舞的谣言里面变成了:他为了我跳楼。从此我和小毒物成了学校里面神一样存在的妖孽。
(2)
高三的时候,我和他到处闲逛。那个时候的天空像是被大风吹了一整夜,放眼望去干净纯粹没有一朵云,只剩下单调彻底的蓝色。在现在到处雾霾和重污染的情况下面,家乡的天空蓝的吓人美的耀眼。城市的道路两旁种满了银杏,风一吹哗哗的响。我随手捡起一片叶子在手里来回的揉搓,轻描淡写的告诉他我要到外地去培训编导了,他站在路边就是一声大喊“去吧,二十三,想好就去吧”。那阵仗整的我向是要去上战场杀敌一样,而且还是那种有去无回的。小毒物从高一开始就是学校里面的体训生,每天围着操场不停的跑圈。我们在高三的时候都有一个相同的身份:艺体生。
结果我还没走了,就发生了一件狗血的事,让我成为了全校的众矢之的,过街老鼠。
高三培训编导之前,我需要在外地找到相对应的专业学校。班主任一心想要我到他熟人的学校去,但是那学校的培训费用是普通专业学校的两倍,单着招生单上的数字就能够让我心惊胆战。再加上去年班主任送过去的学生专业过线率很低,因此我对他推荐的那个学校是相当犹豫的。这时候,另外一个行风学校的老师来招生,他们给出的条件很诱人,费用在班主任推荐学校的基础上减半,并且他们那边编导专业的学生全部过线。两者一对比,我选了后者。高中我在编导专业学生中很有影响力,在我选择了学校之后,百分之八十的学生一边倒都跟着我。
班主任在得知我的选择之后,每天下课就劝我。无限的夸大他推荐的熟人学校,给我单个人开出了很优惠的条件:编导培训费用全免,给我请文化课老师上小课单独的补习,甚至到了最后的时候班主任还许诺他会花最大的精力,让我去到编导专业最好的学院。
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我必须把所有编导学生都弄进他推荐的学校,我迟疑了。一天晚自习之后,我独自留在教室里面刷题,时间静止的只剩下铅笔在草稿上演练的声音。
突然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二十三,快出来啊,有大事,天大的八卦。”我一看是同编导培训的女生,走到她跟前还没有说话,她就一张大嘴往出倒炸弹“二十三,我给你说你们班主任简直太黑心了,我听去年他带过去的培训学生说了一个大八卦,你知道为什么他推荐培训学校学费那么贵吗?因为每个学生他都要抽取一万的提成,你想想一个学生一万,你们这届编导二十多的他得有多少万啊,二十多万啊,二十多万。他当高中老师三年五载都存不下那么多的钱,你们一去他分分钟二十多万就进口袋了,而且上一届的学生还说他们一去根本就没人管了。你可千万别去。“在此之前我应该也猜到了班主任的意图,但是当真相赤裸裸的说出来,就像是数万个炸弹在身边爆炸。
第二天,我拒绝了班主任,第三天,学校里面谣言纷飞:我和行风的学校私下配合,推荐一个学生拿五千的提成。
我怒火中烧,埋着头练题没有说一句话。这脏水泼的还真是好,我要是有那样高深的心计早就答应了班主任的提议,让学校所有的编导学生为我铺路。下课我去上厕所,隔壁班的一群八卦的女生相互使眼色,行为举止之间尽是一种嘲笑和讽刺”哎呦喂,还真是没看出来啊,有些人平时一幅缺心眼的模样,到了关键的时候还算计到了同学的身上。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卧槽,早看出那人不是啥好东西了,一般人能做出这事,才高中就学会去拿自己同学的回扣了,简直不要脸。”另一个女生跟着附和。
我停下来,顿了顿,”你他妈说谁不要脸,吃饱了撑的吧,无聊的波风捉影。还有,你凭什么说我拿同学的回扣,有什么证据吗?“
“呦,没见过你这种无耻到恶心的人了,还用证据吗?这可是你们班主任亲口说的,老师说的还有假。我呸”说完,那几个女生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教室。
我一下子,呆住了,我不知道谣言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心想可能是某个跟我有过节的同学,借此来打击报复。没想到最后竟然班主任在背后无中生有的诋毁,可他是老师,我是他的学生啊。学生受了委屈不是应该找老师吗?可是我的老师他又做了什么,我又可以去找谁?除了愤怒,剩下的就是无止境的悲哀。
中午放学我没有去吃饭呆坐在座位上,小毒物提着一盒炒饭放在了我面前。“二十三啊,我都听说了。我就想啊你这傻货哪有那样手段去算计自己的同学?你要真像是他们说的那样,你就有钱了,想想那可是十多万啊,票子哗哗的从天上落。不过我知道你做不出那种事,因为你没那智商,跟你抢了两年的饭,还是了解你那么一点的。”
我扒拉着小毒物提来的炒饭,眼泪一颗颗的往里掉。
(3)
我走的那天早上,城市下起了很大的雨,雨滴噼里啪啦的往下落,打在身上隐约的疼痛。老毒物提着行李,陪着我站在站牌下面等到外地的班车。“去了,好好的培训,好好的学专业,不要受流言蜚语的影响,不管怎样我都相信你。”在上车之前,小毒物语重心长的对我说。
我实在是开心不起来,费力的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嗯嗯,别担心,我会努力的。”
在外地培训了三个月我就回来了,因为小毒物出事了。
他是高三的体训生,从早到晚除了学习之外就是高强度的体能训练。结果在一次训练中用力过大,导致韧带拉伤。如果是在平时,休息养伤就可以了,但是小毒物受伤的时间实在是太残忍,韧带拉伤的他无缘当年四川省的体育联考,错过了联考就意味着跟大学无缘了。这是我第二次到医院看他,上次是他抢饭从二楼翻下去摔成骨折,依稀记得他龇牙咧嘴的朝我笑,而这一次他面无血色艰难的给我挤出一个笑脸。“别担心,伤养好,明年复读,没关系就当是休息一年。”
“二十三,没那可能了,我不会复读的,这次韧带伤的太严重,恐怕是在以后的时间里都无法做高强度的训练了。”他说出这句话时,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围着操场跑圈的身影。
我说不出来一句话,生活就像是一个笑话。
看着我哭丧着一张脸“嘿,我说二十三。放心吧,你哥们饿不死,随便怎样都是能在以后养活自己的,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回家养鱼啊,不知道我家住在白龙湖上面的啊。”
在看完小毒物的第二天,便匆匆的赶回外地,继续培训编导专业。
在省外点招的前两天,我很倒霉,公交车上钱包被偷了。我不在乎钱财,主要是我的身份证和准考证也没有了,如此就意味着我无法参加省外学校的单招。我坐在学校外面给小毒物打电话,哭的惊天动地,他在那一头不说一句话,就安静的听着我扯着嗓子哭。所有的残酷现实在高三年少的时光里面,像一个个的大浪奔涌而来,打的我们直不起腰杆。挂完电话,把脸上的泪水一抹,进教室上课。
高考结束,学校上线率大幅增加。校领导砸钱放了两个小时的烟花,璀璨的亮光把漆黑的天空照的明晃晃的。我和小毒物坐着,一言不发。
(4)
大一,我去了省城的一所高校,学影视编导。小毒物背着行李,去了成都的一个饭店。
那一年,我们很少联系,他只是偶尔给我发几个短信简单的问候几句。我想去饭店找他,问他地址总是不说,后来也就明白,少年的自尊总是带着敏感和脆弱,需要小心的去维护。他不说,我不去,我能够想到他的辛苦和无奈,却不能帮他做什么。
我想小毒物应该抱怨过,痛恨过,觉得很不公平。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却无可奈何。时间慢慢的过去,后来有一天,他到学校来找我,”二十三,我爸妈让我回家养鱼,我在成都一年也存不了几个钱,还不如回家帮帮忙。“小毒物不带任何商量的语气,只是告诉他的决定。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似乎明白了一个少年的坚持和倔强。
大三,我去陕西骑行,小毒物在白龙湖上面伺候他养的鱼。
骑行回来,我晒黑了几个度,小毒物骑着他那辆破烂拉风的电动车到家门口来接我。那时,五岭的桃花已经谢了,环岛的桃树上面结满了的桃子。老毒物随手摘下一个,拿纸随便的擦了擦递给了我,大口大口的咬下去,嘴里面含着满口的桃肉,含糊不清的问他“你的鱼养的怎么样?”
“呦呦呦,你看看你,我说你一个女娃儿,能不能注意点吃相啊。我的天,你是没吃过桃子吗?还有你出门不知道涂点防晒霜啊,黑的都能够反光了。”小毒物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开口就是一顿数落。
“哎呦,你还不是跟我一样,黑成狗。”我没好气的回答他。
“我也这是没办法,现在的鱼就是祖宗,我得好好的伺候着,不能够有一点的马虎,天天在太阳下守着能不黑吗?来来来,看看这都是朕养的鱼。”说完,老毒物指着面前的一片湖“那儿,那儿,都是我养的鱼。”
“呦呦呦,老板,现在发展的不错噢,听我妈说,现在白龙湖养鱼的就你一家独大。”
“独大啥啊,独大,你可别比比了,我就是一养鱼的,只不过是养的比较多罢了。”小毒物一脸无语的看着我。
“这么多的鱼,我都想跟你换换了,你去读大学,我在这儿帮你养鱼。那我就发了啊,发了,哈哈哈”我拿手拍着小毒物的肩膀,笑的花枝乱颤。
小毒物一下沉默了“二十三,如果可以我还真想跟你换换,去体验一下大学生活。但宿命如此,我没啥后悔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的走,好好的养我的鱼。”我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小毒物,朝他傻乐开玩笑的说“希望以后老板发达了之后,能赏小的一碗饭吃。”
他给了我一个白眼“你还真是个二十三。”
下午,落日余晖,微风吹拂,小毒物骑着他的电动车送我回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桃子成熟的甜味,身后的影子拉着老长老长。
后来我不记得是多久的时间,小毒物成了家乡的养鱼大户。他把白龙湖上面百分之八十的湖面都承包了下来,采用规模化现代化的养鱼方式,销售的地点包含周边好几个城市。
我知道,小毒物不再是那个和我抢饭的少年,不再是那个因为韧带拉伤无缘大学的体训生,不再是那个在饭店里受欺负的服务员。他成了家乡养殖业的领头羊,坐拥白龙湖水产大片江山,我时常电视上看到他的身影,看到他的锦绣未来。
春天,五岭桃花盛开,花团锦簇。一阵风吹过,花瓣满天的飞舞。小毒物站在白龙湖边的桃树下,桃花零星的落在肩膀上,他望着湖面,指点江山的对我说“看,那都是朕养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