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到底值不值得同情？

图片来自网络

《赵氏孤儿》的故事在民间流传甚广，从说书、戏曲再到后来的电影电视，都让这个被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赵氏家族家喻户晓，人们对里面的孤儿遗种、智臣义士掬一捧同情泪，也对屠岸贾这个大反派恨之入骨，但细读历史，受害的全部是赵氏，害人的全部是屠岸贾吗？

我们回到这个历史事件的最初。

晋襄公时，赵氏家族的重要人物赵盾上位。因为晋襄公听从阳处父的建议，将赵盾立为中军元帅，狐射姑佐之。晋襄公临死前，嘱托赵盾尽心辅佐年幼的世子夷皋，赵盾也满口答应。但没想到刚一举丧完毕，赵盾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就擅作主张，要立长立贤，派人去秦国迎回公子雍，而另一权臣狐射姑则谋立仕于陈的公子乐。赵盾认为陈小而远，秦大而近，两相权衡，立公子雍对晋国更有利。

二人政见不合，狐射姑一怒之下，暗中策划，欲抢先迎立公子乐。赵盾得知消息后，派门客公孙杵臼带领家丁截杀公子乐于路上，这下彻底激怒了狐射姑，他思量使赵孟有权的人，是阳处父，便与其弟狐鞫居密谋，狐鞫居带领家丁直接闯入阳处父家中，断其首而回。

也就是说，赵盾一个举动，就已有两位人物丧命！

图片来自网络

在等待公子雍回国的时候，晋襄公夫人即襄夫人穆嬴每天清早将儿子夷皋抱在怀中，登上朝堂哭泣，大意是，夷皋乃是晋襄公亲立的世子，为何又要从外国迎立别的公子？朝臣们慑于赵盾的权势，不敢做声，但心内都在腹诽，暗中同情穆嬴母子。

赵盾被襄夫人哭得心慌意乱，只得又和郤缺商量，到底怎么解决这个问题。郤缺三言两语，就让赵盾改变了主意，决定再立回世子夷皋，但现在公子雍已经在回国的路上了，怎么办？赵盾竟然一不做二不休，将护送公子雍回国的秦国军队当作敌军来对待，派兵夜袭秦营，可怜秦人根本没想到祸从天降：本是送君的贵宾，反被当成了寇仇。一阵混战之后，无辜的公子雍死于乱军之中。这个本来在秦国过得好好的公子，就因为赵盾的专权擅举，冤枉送了性命，九泉之下，我想他也不会瞑目吧。

这场临时起意的战争，还将两个贤能之士先蔑、士会逼往秦国——他们本是被派遣前去迎立公子雍的，但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样置秦国于何地？因此，他们认为，虽然自己和秦国都被赵盾背叛，但自己不能背叛使秦的本意，因此决定不再回晋，而是奔往秦国，秦康公自然大喜，都拜为大夫。这也为后来秦国的强大奠定了人才的基础。

从这几件事情不难看出，赵盾根本不是一个思虑周全、有大局观的人，也不怎么能看清形势，总之是才不当其权。后来晋灵公夷皋长大，日事田猎游弋，赵盾几次谏阻，反引来灵公杀机，在明知道灵公要杀他的情况下，他却昂然走入宫内，以为自己是朝中重臣，灵公必然不敢轻易杀他。当宫内伏甲尽出，他又傻眼了，幸好得到手下提弥明以及曾经救过的饿汉灵辄死战得免，但结局是提弥明死，灵辄出逃。这里又搭上了提弥明一条人命。

图片来自网络

出奔路上遇见了侄子赵穿，如此这般地诉说了一遍，赵穿马上说让他静候好音，赵盾明知道是什么意思，却并不阻止，还特意放慢脚步，停留在境内首阳山等候。

果然，很快赵穿弑灵公的消息传来，赵盾闻讯立马奔回晋国执掌大权，却并不究治赵穿弑君之罪。他身为相国，出亡未尝越境，反国又不讨贼，故被太史董狐直书“赵盾弑灵公”，良然！

赵盾被董狐这一写，又没了主意，本来按照剧情发展，赵穿在这件事中是大功之臣，应予加封，但赵盾又犹犹豫豫，怕被董狐又写上什么话，最后还是没给赵穿提升待遇，眼巴巴望着论功行赏的赵穿气得背疽而死，赵盾做人没有思虑，顾前不顾后，从赵穿之死又可见一斑了。

但，最想不通的是，屠岸贾为何没死？晋灵公都下得去手，这个奸臣小人自然不应该再留下来吧？当初灵公无道，赵盾可是当面斥骂过屠岸贾“小人”的，但屠岸贾竟然一直活着，还活得挺滋润。也许，赵盾认为屠岸贾根本不足为虑？还是怕董狐写他滥杀无辜，以饶过屠岸贾等人来显示自己的胸怀与仁义？这些都不得而知了，我们只知道，屠岸贾照样乘肥衣轻，还频繁接触后来登基的晋景公，成为了晋景公的新宠，也为后来的赵氏满门被屠埋下了伏笔。

图片来自网络

经过多年处心积虑的密谋与筹划，屠岸贾使出了杀手锏。一夜之间，赵氏惨遭灭门，只有怀孕的公主庄姬走脱，屠岸贾之所以成为人人痛恨的对象，跟这一事件密不可分，但如果站在为灵公报仇的立场上来说，是不是也是情有可原？

后面的故事不需赘述，程婴和公孙杵臼“苦肉计”的上演，让屠岸贾真以为已经斩草除根，从此高枕无忧了。但没想到真正的赵氏孤儿在使用了替身之后，虎口余生地活下来了。十几年后，再报家门之仇，也同样族灭了屠岸贾一家。

至此，我们可以来细想一下，到底是赵氏家族造下的孽多，还是屠岸贾？如果说赵氏家族被满门屠灭，太过凄惨，但后来的屠岸贾之被族灭，无辜者也何其多？究其原因，始作俑者，还是在于赵盾的当断不断，处事不周，以致君臣失和，同僚相怨，造成了这样冤冤相报的局面。

图片来自网络

历史已经尘封，再怎样也无法还原历史的全部真相。千百年来，赵氏家族为何更得人心，主要还在于晋灵公的许多行为，确实是荒淫无耻、暴戾残忍的，如在桃园以弹人为乐，使百姓都不敢从园前过；养一恶獒，左右有细过，立命恶獒啮之，不死不休，朝臣们每天都心惊胆战，退朝之后还活着就是一件天大的幸事……在这样的无形恐怖下，助纣为虐的屠岸贾自然也是被大家所痛恨，成了奸臣谗佞的代表。

而赵盾虽然在处理国家大事的时候，经常有失偏颇，造成了一些无法弥补的损失，但他毕竟是一片丹心为国，同时就个人的品行来说，赵氏绝对算得上是忠臣良将之族。不然的话，程婴、公孙杵臼也不会这样舍出性命来保全赵氏遗孤。

这样一来，人们心中公义的一杆秤，自然要向赵家倾斜，也乐于看到好人代表的赵氏，经过十几年的韬光养晦、刻苦磨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让坏人代表的屠岸贾得到惩罚、报应，这种大快人心的结局，极大满足了市井之民们大团圆的喜剧心态。这，也就是赵氏得到更多同情，《赵氏孤儿》经久不衰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