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概要:顾晓如何选择?杀还是不杀?
身后,是一地的碎玻璃
灯光打开,一片炫目的白,把所有人的面容模糊的只剩一团灰。
我机械性的走到手术台前,手术刀割开皮肤的声音在感官下格外敏锐,主刀的主任对我说:“那个实习的同学,你拿那个吸烟管拿着帮我吸一吸周围的烟。”
我盯住主任,这外科主任有个特别的癖好,喜欢在手术室放些年代古老的复古音乐来舒缓神经。
尽管我不知道他放的是什么内容,他严厉的声音传进耳朵,我不敢怠慢,一个不小心深入了皮肤深层,主任一声呵斥:“你在做什么!别挡着我的视线啊,跟着我的刀走。”
电刀刺啦刺啦的在腹部的皮肤上运作,烧焦的味道窜进鼻子里,人体皮肤烧灼脂肪被高温融化的味道,比起烧烤摊子更加直接。
我仿佛提前闻到死亡,无名氏静静的蹲在角落面无表情的盯着在台上的我们几个,护士跟其余几个气定神闲,唯有我,心扑通扑通的直跳不停。
甚至于主任笑着跟护士开玩笑:“你看这个组织还是很好做的,从这个方向切最容易把肿块切下去的。”骆佳和护士笑着点点头,在一旁看着。
整台手术由他们两个交替着来。我拿着吸烟的管子,尽全力抑制心情砰砰直跳的情绪,直到整个腹腔全部打开在我的面前,一片鲜红色与巨大隆起交相辉映。
那就是人体器官。
电刀放在一旁,乱七八糟的红色血迹铺在单子上,像深红色的绸子撕碎了扔在蓝色幕布上。
骆佳跟主任交换眼神,骆佳拿起电刀准备开始下刀,待切下的那一刻,无名氏突然出现,周围所有人都静止如画,除了我跟无名氏。
瞅见他的动作,我跑过去问无名氏:“你在干什么?”
无名氏瞧我一眼,直奔主题说:“干什么?还记得我当初让你做的事情吗?”
我点点头,记得,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那等会儿就给我动手。”
“我今儿个发现,手术室的确是个好地方,把时间静止下来在这里最适合不过了。”
经无名氏这么一解释,我才反应过来,之前那份不安是如何产生,心脏为何扑通扑通直跳,我反问一句:“所以你一直不说话就是为了这个?”
“对啊,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顾晓,用这台面上的刀子,切下去,你我之间的仗就全部还清了。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但是与此同时,我想要的心脏你也必须给我!”
他的话一出,我有些害怕,一旦挖出骆佳的心脏,这台手术势必会做不下去。那个38床的阿姨肯定活不下去。
我颤抖着人不敢说话,两只眼睛盯着无名氏充满恨意的双眼。我抖着声音告诉它:“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台上的那个病人才刚切开肚子,能不能等他做完手术再动手好不好。”
无名氏急红了眼:“别人的性命管我什么事!有谁管我过妈妈的命吗!他杀人的时候他考虑过吗!那也是一条命!活生生躺在那里怎么喊都没人救!今天我管了别人的命,那么谁来管我的命!”
他声嘶力竭的叫喊,充满绝望和混乱的呼号,让我感觉到强烈的悲伤袭来。
可是,我仍然不敢动手,一旦动手,这台上的人绝对没了活路。试问倒在地上的主刀助手,一点主任清醒,势必要开始抢救,报警,零零散散堆砌的时间。
这个阿姨的命我不敢保,我不敢保证在所有的事情过后,即使不切去肚子里那个东西,他仍有活着的机会。就算有,在场的人谁能保证不被那血腥的场面吓住而逃跑。
我捂住自己的脸,蹲下来,平心静气的跟无名氏说:“我不敢赌,那也是一条命。”
而无名氏走在地上,砰的一声跪在我的面前说:“顾晓,就这么一次,我敢保证,绝对不会出岔子的。你动手就好,你动手就好。”
“求求你!”
我抬起头看他一眼,我问了他一句:“为什么你自己不动手呢?”
他垂下眼睛说:“死了的人拿刀子是要进地狱的。”
我呵呵一笑,嘲讽道:“那你为什么不下地狱呢?”
他回道:“还没报仇,如何下地狱。顾晓,你做不做。”
做不做的声音游荡在上空,跟放催魂曲一样,一遍遍回响。
动手了人会不会活?
我又该如何?
这今朝明日又会如何?
如何?如何?如何?
这么一个千斤顶压在我的脑袋上面,我几乎炸裂开来。脑子里面两只恶龙缠斗,一只说:“动手吧,动手吧,无名氏也这么可怜,动手啊!”另外一只说:“来吧,来吧,体验杀人的快感,来啊。”
温柔与魔鬼之间,总要选择一个。
我把台面上所有的刀子丢到远处,低着头对无名氏说:“对不起,这个忙我帮不上。我没办法拿无关人的生命开玩笑。”
这理性似乎终于战胜了感性,我把无名氏说过的话扔到一旁,我不敢动手,一点都不敢,我害怕温热的血液扑到我的脸上我会忍不住尖叫,大喊。
我害怕警察找上门找我,即使一切天衣无缝,我也在一辈子的愧疚中生活。
万一台上那个阿姨突然暴毙,如果我杀死骆佳,他们会不会双双化为厉鬼缠上我,让我永生永世不得安宁。
我怕,我不敢赌,更不敢下这么大的注。
我虚着声儿跟他解释:“我不敢赌,我不敢。”
无名氏挤出一个凄惨的笑说道:“顾晓,你什么事情从来只敢想,不敢做。哪怕机会到你面前你也能选择性忽视。”
“你是个懦夫。”
没错啊,无名氏说的一点都没错。我的确是个懦夫,更是个胆小鬼。
明月当空,锦绣前程,我曾经都很想要,后来发现都要不起。岁月一场空,年华一场醉,我不过是故作潇洒,从始至终,我从来没有从我自己的那个围城里面出来过。
见无名氏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轻轻说了声:“契约解除,顾晓,你自由了。”
手中细线迅速消失,一切似乎都回到原点。
无名氏想我说了句:“对不起,顾晓。打扰你了。”见无名氏一步一步的离开,一句声音传入耳朵:“骆佳,来我这边。”
原本静止的时间流动起来。
美丽的护士姐姐说:“盘子里面的刀呢?”
骆佳看见它在地上,连忙说道:“顾晓,你去捡一捡。”无名氏还没走出门口,我走到刀子在的地方。
一阵冷光飞过,从我眼前嗖的过去,直直射向无名氏,我下意识的拿身体去挡。
我好像能够听见刀子割开皮肉的声音,一堵密不透风的墙突然用强力楔进钉子。
疼,刺骨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