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版QE来了？央行这个新动作背后释放了重大信号
◎智谷趋势（ID：zgtrend）| 路口大爷
“这也是一场改革，会触动部门利益，但为了人民利益非触动不可，决不允许与民争利。”
6月1日，高层再下军令状——2万亿新增财政资金要“一竿子插到底”，直接惠企惠民，省级不得截留；更大规模减免社保、金融合理让利措施也要尽快建立直达企业的机制。
金融让利，从来都不是下达一份文件、一个指令这么容易。
此次在山东蓝色智谷考察时，总理得到了一位小微企业主贷款难的反馈：员工30%都是博士硕士，其余皆为本科，但因为没有固定资产，授信额度只有500万元。
在我身边，也有一位急求融资的小微企业主，企业纳税条件都符合，却硬是贷不到款。两会政策原本让他很振奋，但税局授权还是通不过。他在朋友圈说，心里很想相信国家，可是……
疫情发生之后，央行已多次“喊话”让利给实体经济，“银行让利实体经济存在一定空间”。
与此同时，央行预判银行业“利润不排除年内出现零增长或负增长的可能。”
就连金融反腐领域也在释放信号。
4月8日，最高检通报，中信银行原行长孙德顺涉嫌受贿被依法逮捕，通报的第一条写着：“经查，孙德顺丧失理想信念，毫无政治意识和大局意识，严重违背党中央关于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决策部署，限制、压降制造业贷款。”
这种不支持实体经济的罪名表述，在对高级干部的违纪违法通报中十分罕见。
中纪委网站4月份发布的一篇《推动金融反腐持续深化》文章中发出警告：从金融领域查处的腐败问题情况看，有的严重违背党中央关于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决策部署。
以上都指向了同一个信号：金融业要大震荡了。
大国被认为有三大既得利益集团：
一是权贵利益集团；
二是以国企为代表的垄断利益集团；
三是以房地产和资源行业为代表的地产资源利益集团。
金融业则是深深扎根于后两者。
入世以来，中国在对外开放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功，但中国的金融体系相对比较封闭，资本账户不开放，资本的定价不是由市场决定，外资、民资准入门槛高。
金融业享受垄断地位，躺着也能挣钱。
垄断和封闭，带来的是市场化改革进程的缓慢。
在资本流动中，一直存在利率双轨制，一轨是受管制的国家银行的贷款利率，另一轨是完全由市场供求决定的市场利率，分布着大量的城商行、非银金融机构、民间借贷机构。
这种制度安排带来资源配置扭曲、效率低下，民营和中小微融资难上加难，还因此滋生权力寻租、腐败现象。
商业银行改制上市之后，在治理结构上也是“形似而神不似”，行政权力在很大程度上能干预资金的配置。
特别是2008年末四万亿的信贷狂潮之后，各级地方政府推波助澜，大量资金流向了政府主导的地方融资平台，土地财政深度捆绑地方经济，金融地产再难分家，背后有权力货币化，财政金融化。
在已经建立起来的金融市场上，竞争也不是有序的，牌照割据、划江而治、为我所用等非市场化特征一直为外界所诟病，金融供给侧改革不算很彻底。
既得利益集团对经济的负面影响日益显现，市场化改革阻力较大，全社会患上了财富焦虑症，收入分配制度改革有点难以持续。
银行业的利润有多恐怖？
看看下面这张中美行业利润对比图，注意横坐标的数值差异有多大。
2019年《财富》公布的全球500强榜单上，中国商业银行一枝独秀，赚取的利润占全部中国公司利润的40%多。还有5家房地产企业上榜，全都来自中国，再拿走10%的利润。
具有政策优势及垄断地位的金融地产占据半壁江山，是吸金能力最强的行业。而中国有且仅有一家半导体企业上榜，还是来自台湾的台积电。
而在美国，银行虽然也拿了大头，却只有不到15%，其他财富更加均匀地分布在制药、互联网、消费、计算机、半导体等行业。
再看看中国最赚钱公司TOP 10中，除了阿里、台积电、腾讯，其余全是金融行业。
反观美国，金融和石油行业榜上有名，但此外还有新兴产业刷榜，比如苹果、谷歌母公司Alphabet、英特尔、Facebook等科技、互联网公司。
商业的比拼，也是大国之间经济效率和潜力的比拼。
《财富》这份500强榜单，见证了美国的强大、中国的崛起和日本的停滞，是一份记录大国兴衰的历史。
在2019年的榜单上，中国有129家大公司上榜，首次实现了与美国并驾齐驱。
这是一个值得铭记的历史性变化，他们说，中国世纪正在加速到来。
但是很残酷的是，中国企业的盈利能力没有达到世界500强的平均水平，和美国更是差距更大，上榜企业总利润与平均利润分别相当于美国的60%和56%。
是中国经济没有创造挣钱的机会吗？
看银行业，并不是。银行业平均利润是其他企业的10倍，是美国银行业平均利润的1.1倍。
但是看看非银，平均利润仅相当于美国的37%，信息技术与服务业仅相当于美国的31.3%。
实体经济和商业银行之间存在悬殊的利润差距，市场自然就会顺势而为，脱实向虚，制造业越来越困难。
长此以往，中国拿什么和美国竞争？
金融业的确是现代服务业那颗皇冠上的明珠，但金融资产主要集中在银行系统，是所有落后的低收入经济体最典型的特征，而且金融业的背后也需要有强大的产业做支撑。
美国发展得更快，拥有强大的信息产业，多元化的金融市场更多时候是服务于高新技术企业的融资。
科技公司在美国也并非躺着就能挣钱。一直以来，科技公司在各个领域的垄断地位不断强化，因此造成了民意的反弹，导致美国政府反垄断部门一直在密切关注它们。11月美国大选后的政策环境也可能会朝着不利于大型科技公司的方向发展。
美国一直致力于用法律、用税收、用监督去调节和制约垄断。
中国银行业有什么理由继续卖萌哭惨？
撼动既得利益集团，有多难？
最近央行的政策加码，可以一窥“金融让利”这盘大棋局面之胶着。
在6月1日央行公布的一个最新货币政策工具“普惠小微企业信用贷款支持计划”，提出：
人民银行将通过创新货币政策工具使用4000亿元再贷款专用额度，购买符合条件的地方法人银行2020年3月1日至12月31日期间新发放普惠小微信用贷款的40%，贷款期限不少于6个月。以促进银行加大小微企业信用贷款投放，支持更多小微企业获得免抵押担保的信用贷款支持。 发挥贷款市场报价利率改革作用。将主要银行贷款利率与贷款市场报价利率的点差纳入宏观审慎评估考核，密切监测中小银行贷款点差变化。
很多人都兴奋地将央行下场直接买债解读为：爆炸性消息！中国版QE来了！
实际央行并没有扩大资产负债表，“购买部分的贷款利息由放贷银行收取，坏账损失也由放贷银行承担”，也就是说地方商业银行可以从央行拿到0成本的资金，但风险要自担。
这个新工具的出台，恰恰从侧面证明了此前的再贷款、降准、降息效果不及预期，仍旧很难直达中小微。
粤开证券的首席经济学家李奇霖将其解读为新型的“降准”：
再贷款是由银行先把抵押品质押给央行，央行再释放流动性给银行。如果银行不主动，那么再贷款额度给得再高，也无法达到支持实体的目的。
降准是先给银行钱，鼓励银行贷出去给实体，最终结果同样不能保证大部分资金流向实体。
央行直接买小微贷款，则是让银行先给小微放贷，央行再释放流动性。
而考核中小银行的利率加点，就是要进一步监控降息效果，强迫银行缩小对公贷款和LPR利率之间的利差。
与此同时，央行还是得退一步，给银行免费的流动性。以前银行赚取小微贷款和从央行拿到资金成本之间的利差，现在通过这个工具，银行不需要支付成本，收益更高了。
要逼银行让利，回头来还得再给甜头。
中国金融游戏规则必须要修改。
在经济受创时，让银行逆市场行为贷款给中小微，存在一定的金融风险。
技术官僚们当然看到这一点，不然也不会一直警告银行业利润下滑，要做好准备，要防止今年、明年甚至后年信贷资产质量下降。
但是一边要求让利，一边要求加大拨备的储备。对商业银行的考核如果没有放松，银行怎么放手干？
再者，金融机构破产法缺位，政府保护银行，坏账将来全扫到桌底下，表面上看一团繁荣景象，结果桌底下全是馊饭。不像美国是通过股市和债市融资，坏账可以通过价格反映出来，企业还不了顶多就是破产处理。
更重要的是，真正实现要素市场的根本性变革，实现资源有效配置、资金有序流动、实体受惠，改革决不止于金融。
法治体系、财税体系、甚至是体制机制的改革，都是不可或缺的。
但金融让利，也并不矛盾。
中国金融创新层次低，创新策略不足，法律法规也不够尽善尽美，经常是粗放式金融创新。特权享受久了，风险管理方面也懈怠，拿出去根本无法跟国际同行一争高下，反而回过头来还收割国内群众。
就像中行原油宝事件，算是银行韭菜收割史上教科书级别的事件。
4月20日晚，中行原油宝美国原油2005合约出现负值结算价，部分原油宝客户不但亏掉了本金，还要向中行补交保证金。隔天，“一夜倒欠银行500多万元”“全世界都跑了，就中行没跑”刷屏了全网。
这个事足以看出，银行的风险对冲技术和经验不足，新产品销售和资金运用方面存在不规范。
提供精细化服务，服务实体，寻求利润新增长点，才是银行该关心的事情。
在中国经济改革的进程中，一直都是实行增量改革战略。
改革进程按照双轨制进行，从易到难，波浪前进，螺旋上升，不断演进。
在此期间，没有大力度剥夺主要利益集团的既得利益，但是改变了其既得利益的实现方式。
这是在还有增量、蛋糕还可以做大的时代。
而到了增量有限、存量残杀的时代，改革的窗口只会越来越小。
可以肯定的是，金融让利是一块要啃上很久的硬骨头。
易行长在《中国的货币化进程》中说过：
“中国的经济改革没有一个设计好的蓝图，虽然国务院制定了多个改革方案，然而由于政治和经济上的不可行，或是由于技术上的不可操作性，结果方案都无一实施。”
“中国的经济改革过程看起来或多或少像一个随机游走的过程，没人知道路在何方。”
“在中国的政治、社会、经济结构当中，改革要同时冒经济和政治两个方面的大风险。机械地套用马克思的说法，失败将不仅摧毁改革，还将摧毁改革者本人，这使得改革者在作出改革决策时非常谨慎，仅仅因为其风险太大，提交的许多改革方案被延迟或取消，改革者的风险规避态度有助于解释中国经济改革的其他特点，包括由易到难的改革顺序，改革试验性质和地方政府主导。”
4月中国出台要素市场化改革意见，剑指土地、劳动力、资本、技术、数据五个要素领域，金融体系就是要素市场配置的关键环节。
金融对内、对外开放的政策也在不断加码。
金融让利给实体，是势在必行的改革。
时不我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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