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夜曲（四十三）

出来也才三天，程万豪早中晚各一次电话是从未落下。不过是嘘寒问暖寻常话语，文雪凝心内好笑，从前他出公差的时候，总是自己电话追个不停，程万豪不耐得很，笑话她跟谁家醋坛子学了查岗。这会儿颠倒过来，不耐的人就成了她自己。与他有什么好说的呢，该说的，甜的，酸的，苦的，辣的，前面二十年也都差不多说尽了。

这天吃过早饭，电话又响起来。还是那个号码，还是那个人，还是不会太早不会太晚的时间，以免影响到她休息。只是并不想接，她横下心，把手机扔在房间，拎着包出门溜达。

沿着外滩随便走走，一路上来来往往多是各地游人，亦有相依相偎的情侣，难免有有一丝怅然，不知若干年后，他们是否还能依旧葆有今日的初心。不知不觉走到轮渡码头，江面上有风吹过，汽笛声回荡在耳边。她买了张船票，随着人流上了船。

什么时候这条航线的人都是多的，她便又随着人流涌上了二楼，在栏杆边找了个空档，靠在那里，看浦江两岸。浦江昏黄，和这阴云密布的天色一样，怕是要下雨了，她想。也就是出神了这么一会儿，不知是谁挤过来，她下意识一躲，手中的包随着一声惊叫，落入了滚滚江水中。周围的乘客和工作人员应声围过来，那只包已经被江中的旋涡卷得没了踪影。文雪凝苦笑着，今天出门大概是没有看黄历，也罢，下了船找个公用电话，叫公司派个车来接自己也就是了，还好身上多少有点零钱。

打完电话，她刚推开电话亭的门，一声炸雷的同时，倾盆大雨劈头盖脸砸下来，浇得她措手不及。待她反应过来退回电话亭那狭小的空间时，已经浑身上下被淋得透湿。

确实没看黄历，今日一定不宜出门。她看了眼外头，天地一片白茫茫，这大雨不知何时能停，只好心里默念，希望公司的车能够早点到。

等了能有四十分钟，车没来，雨也没有停的意思。她几次冲出去想拦一辆计程车，可这样的天气，哪里能够如愿，只好再退回来，结果是淋得更湿。风裹挟着雨，湿漉漉的衣裳裹在身上，整个人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童汉良从金茂大厦出来，早有助理在门口撑了伞等候。车停在门外，他抬头看天，“天气预报不大准么。”视线便落到十米开外路边的电话亭里，奇怪，侧影倒像是哪里见过似的。他从助理手中接过伞，走到电话亭跟前。

“程太太？”他有些惊讶，怎么会在这里遇见她？

同样惊讶的，还有电话亭内的人。惊讶之外，更是尴尬。

“童先生。”

“你怎么也在上海？”他见她两手空空一个人，绅士风度还是有的，把伞举得离她更近些，“你住哪里，我送你回酒店。”

“不用了，公司有车来接我。”

旁边助理接话道：“大雨路滑，刚才桥上有交通事故，堵得一团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