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喜欢吃全家的便当。
最爱的是猪排厚蛋烧。
把热乎乎、软绵绵的鸡蛋浇在炸得外酥里嫩的猪排上面,然后米饭沾染了两者的香味,放进嘴巴里的时候,鲜味和香味一股脑地布满口腔,吃起来的感觉,很像放学后吃到妈妈做的晚餐,很幸福很开心。
虽然我对于全家那句slogan实在是无力接受,“全家是你家”。但丝毫不妨碍我每周都去吃一次的习惯。
朋友有时候说,“你不觉得,在全家吃饭是一件很心酸的事情么?”
“哎,怎么会?”
“一个没人给自己做饭的人,在一家什么都可以买到的小商店里面,寂寞地吃饭。”
其实真的是有这样的感觉的,看起来很寂寞孤单,不论你把猪排嚼几次,不论这次的鸡蛋多嫩滑,都是自己口腔和胃口的事情,行人那么忙,谁会关注。
后来去得多了,连全家的小哥都可以吐槽我的发型“你的发型真的很丑,像吉娃娃”,我忽然就觉得,“全家是你家”这句话,听起来特别顺耳。
而且,最有趣的是,可以坐在临窗的位置,看着人来人往,揣测下每个人的心理活动。
有时候会遇见一些让我印象很深刻的人。
像在深夜里开放的花。
有个老爷爷,戴着格子的领结,骑着自行车而来。
在店里慢悠悠地逛了一会儿,最后买了一盒八喜,芒果味的。
坐在临窗位置,摘下眼镜,一口一口地吃完。
我就坐在他旁边,狼吞虎咽地吃着关东煮。
他忽然转头看我,眼珠子是棕褐色的,很像我爷爷的眼睛,彼此对望了一下,停顿了一下,继而笑笑,他安静地吃完那份冰淇淋,然后骑车离开。我喝完关东煮里面的汤汁,戴上围巾和口罩,也离开。
短暂相遇,然后再也不会见到。毕竟,没人能陪伴另一个人一生的时间。
有个姑娘,点了很多的东西,关东煮,面条,水果和饭,把嘴巴塞得满满当当,然后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下来。她没有抽泣,没有抖动,就是沉默着流眼泪,然后把所有的东西都吃完。
最后,她用纸巾擤了擤鼻涕,擦掉眼泪,补了个妆,转身走进人海中。
同行的朋友跟我一起沉默地目送她。
脆弱是与生俱来的,在一个人的时候全部释放。茕茕孑立,踽踽独行,这才是常态。
有个穿着制服,打着领带的年轻人,匆忙地扒着饭,右手还拿着电话,“对对对,这房子是靠近万达的,走路过去不过五分钟,真的,特别好。你好好考虑下呗,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咨询我。”
他放下电话,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好像把所有的疲累都吐了出来,抬起头,看着窗外犹豫了一会儿,目光似乎像一个跋山涉水而过的老者,在审视这世间的万物,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吃完饭,又接了一个电话,“好,我马上来接您。”然后跑出去,骑着小电驴走远。他的领带是深红色的,在他后面飞着,很张扬的样子。
大家都很急,很慌张。金戈铁马之后的风尘仆仆,没有迎接和拥抱,只有花了的妆容和疲惫的脚步。
有天晚上,我一个人从全家出来,拎着热好的便当,有个中年男人骑着自行车从我身边经过,停下来,说了一句:姑娘,我们做爱吧!
吓得我赶紧朝前狂奔,风声呼呼地在我耳边叫嚣,停下来的时候,脚特别疼,脑子里全部是是自己被谋财害命之后抛尸在荒野然后爸妈、朋友痛哭流涕的场景。我就再一直走一直走,到家的时候,一下子就没了力气,干脆就在楼梯上坐下来,把猪排厚蛋烧全部吃完。
才恢复元气。
想起那天看到同事新买的手机壳,外面写了这么一句话:
你若不坚强,没人替你勇敢。
我当时还笑他来着。那一瞬间,我却觉得,其实一点不鸡汤,是真话。
每个人的孤单和脆弱,都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对于个人来说,却是洪荒一样的存在。轻轻一点点,就可以把船掀翻了。
便利店很像一盏永远不会停歇的灯盏,在城市的深夜亮着。让每个人看到它的时候,像迷路的游子忽然闻到母亲身上的清香。安心而舒适。
也在提醒着每个人的孤单和落落清欢。
可是,不要怕。
里面有猪排厚蛋烧啊,还有年轻可爱的小哥啊。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