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

一 理解父亲

燕园静谧，40楼前漆黑一片，宿舍楼的门灯发出暗淡的光。她把脸凑过来，低下头，亲了一下。她还要，我说行了行了，回去吧。

嗯，是敷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没了感觉。当年我不辞千里，去南京只为了看她一面。kiss都是奢侈，我只想抱着她，好满足。这次她来找我，并无兴奋，倒是她开心得很。我一如既往地提供细致的服务，提东西，打伞，买好所有的饭菜，买一打葡萄洗好了摘成一个一个的。在她面前，这几乎是我的本能了。

然而我和她一起走在去艺园的路上，牵着手，好怕遇到熟人。两年前在东海，苏果超市南侧的路口，我们携着手，我眼尖发现了CJX，我初中的数学老师。我一把甩开她的手，疾步从旁边躲了过去，没和老师打招呼，假装没有看见。她愣了一会，立马就发火了，死活不让我再牵她的手。我记得解释的理由里面，一个是不好意思，一个是我不喜欢这个老师。

后来暑假，我们携着手，在农园前面遇到了ZKH，我当时正在辅导的小孩。我立马松开了她的手。她这次的反应不再激烈，但是很明显记起了上次的经历，警告我以后不许再甩开她的手。我的解释不好意思，以及不要带坏了小孩子。这些都不是谎话，然而其实还有很明显的一条，我不那么中意她的外表。我试想了一下，如果她再漂亮许多，我应该不会甩开她的手吧。

当我再回顾从开始到现在的经历，我发现我对她外貌的看法，从高中时候粗心的空白，到暧昧时期几张好看的照片，这是起点。之后就一直在减分。所以当我们携手走在去艺园的路上，我满脑子复杂的想法。我觉得我刮刮胡子，换件板正的衣服，还算帅帅的。然而她脸不小，身材不轻灵，脸上有几个近看很清晰的斑点。然而我知道，支撑我维系爱情的最初是爱意，现在是责任。然而我又说过，爱情是感性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来没有应该喜欢这种事情。然而我知道，我最早的需求不是脸蛋和身材，是破除孤独和抑郁的饥渴。然而还是不喜欢。然而没理由放弃，我说过我不会主动提分开，我们从未怀疑过要结婚。我知道爸妈们并不满意，然而当我陷入偏执和抑郁的时候，你们可知道她拯救了我，而这抑郁是谁造成的？我总要归咎于家庭教育的缺失的。然而还是不喜欢，我想到了始乱终弃。不，我这还不算，我得到了啥？开房也只是摸摸抱抱，约定了结婚之后才做，她还信誓旦旦地向她妈妈保证了。当我克服了那个偏执的阶段，能够正确认识到自己的优秀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好委屈。然而我是啥？没钱没背景，前途仍飘渺。然而我还是觉得可以找到近一些的，漂亮一点的，思想再开放一点的。我对爱情和性的看法也是矛盾的，明明信奉享受人生的信条，确没忘记当初三宝课堂上接受的保护女生，婚前不性行为的理念。保守和通达在我的脑子里纠结。然而我归咎于不能ML，恐怕也只是借口，还是看不上吧。不再有拥抱和接吻的冲动和欲望，会想到另一个人的容颜。

于是我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试图去理解我爸，并且瞬间就理解了我爸的处境。我妈在产下二胎后，身材就一落千里，不足160的身高凝结了145的体重。我爸呢，始终保持着帅哥的颜和身材。所以我爸从来不表达对我妈的关心，总是笑着嫌弃、打趣，甚至在我妈病到卧床不起的时候也冷嘲热讽。没见过牵手，不喜欢骑车载着我妈，不喜欢和我妈合影。然而我知道，他们俩“说得来”，他们之间是真正的爱情。我现在似乎领会了这其中的门道，为什么我妈对我爸总是显着温情与爱意，我爸却总是想保持距离。

我也理解到了姥娘和姥爷的处境。据妈妈说，我姥娘当年是十足的大美女，被后妈指派嫁给了我姥爷这个相貌平平的穷小子。于是在我姥娘三十余年仓促的人生里，总是对我姥爷摆架子，使性子，爱干嘛就干嘛。姥爷呢，则习惯了逆来顺受，悉心呵护着她。日子该咋过咋过，生下我妈姐妹三个和我大舅。

我开始理解电视剧和电影中狗血的剧情，为什么有的男主有女生在面前却依旧冷冰冰。为什么会不喜欢。我很早以前没喜欢过人，后来喜欢上了一个人，开始明白爱情的浪漫和相守，到后来开始明白什么叫不太喜欢。

第二次拯救

我一直以为我们的爱情是一拍即合的，直接跳过了追求的过程，表白也只是轻松几句话。我所声称的我主动追求，最初被我当作恭维她的托词，然而我逐渐意识到，这不是托词，而是事实。从那年二月至少到第二年十月，我始终是爱意满满的。这期间，我任劳任怨，无怨无悔地找她，带她玩，买东西，陪她聊天，觉得没了她天会塌下来。她一般会很好地配合，但不计较一次次耍小性子到最后伤害我。

于是就开始了对换位置的过程。我在一次次矛盾中，爱意在衰减，爱情在看淡，一次次坚定了不再理会她任性的决心。第一次印象深刻的爆发是在第二年的四月，我去南京的那一次。我第一次说狠话，她立马就哭出声来。我心软的原因不只因为她的恋恋不舍和泪水，而是她在前一夜第一次给我空间。虽然不怎么酸爽，但是我至今认为这是对我当时濒临放弃的思绪的拯救。

于是当我在携着她的手去艺园思绪万千之后的某一天，她用感激再次拯救了暗中衰败的感情。这成功抹除了我感到很委屈的一个借口。

我知道她现在就像最初我爱她那么爱我，我知道她内心的坚毅，她愿意为我飘渺的未来相守。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会是好妻子，好妈妈，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我知道爱情是感性的。感情是不讲究平等的，只要有一个愿意付出，就能维持下去。一开始是我维持，现在是她。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爱情接力。

End

这两天没刮胡子，走路也比较沉着，懂得了世间好多事情和道理。似乎从此就是男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