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少年的咏叹调3.1.1信徒

“绪真生日快乐!”

“曲奇生日快乐!”

自从抱养曲奇的那一天起,孙绪真就决定要让它和自己一起过生日。曲奇似乎也明白,它比往常更加兴奋,对参加生日聚会的每一位客人都露出自己大米般亮白的牙齿,以示友好。孙绪真有些心不在焉,他想着若是穆芷善也在这里该是多么美好,她会穿着那件意义非凡地T恤,然后在客厅里和曲奇一起玩闹。曲奇穿梭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它认为每个人想和自己做游戏。大家笑得越开心,它跑得越快;掌声越激烈,它跳得越高。在一阵无休止的追赶中,曲奇撞上了餐桌。叠在桌沿的陶瓷碟在顷刻间滑落,一个个全都砸在了曲奇身上。它惨叫着向后退去,仓惶而逃,痛苦地蜷缩在孙绪真的被窝里。当孙绪真抱起曲奇的时候,才发现它身下流了一滩血。孙绪真来不及多想,抱着它冲出门外拦截了辆计程车直奔宠物诊所。一路上曲奇只是乖乖地偎依在孙绪真怀里,黑色的小眼睛一睁一合地仿佛要闭上,安静地让人以为它要睡去。孙绪真焦急地等在手术室外,双手沾满了血渍,曲奇会不会死?曲奇会不会死?他脑子里只有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当孙绪真再次看到曲奇的时候,它的两条后腿被包得和粽子似的。阿嚏,它打了一个喷嚏。孙绪真贴近曲奇耷怂的脑袋,一条粉红的舌头舔舐着他的脸颊,热热的,痒痒的。曲奇因祸得福在家里打着重病号的名头很是享受了一段时间,它现在长期霸占着主人的床铺,似乎已成为私人领地。穆芷善在得知曲奇受伤的消息后显然是反应过度,她担惊受怕无论如何也要见上一面。可孙绪真现在已经是高三毕业班的学生了,袁丽莉也不希望儿子在这只宠物狗上花费太多的时间。因此,孙绪真不能让穆芷善来到自己的家,袁丽莉是不会高兴看到她的。

夜晚,也许是温水冲凉的原因,身体竟觉得凉爽不少。长手长脚的孙绪真架着松松垮垮的短袖和短裤蹲坐在椅子里,台灯把光线聚集在书桌上,他一心只想赶紧把作业写完然后才能去客厅陪伴曲奇。笔尖在耀眼的光亮处挖掘,孙绪真憋着尿翻译文言文,他长久地保持这样的坐姿以激发写字的速度。终于,孙绪真别扭地驱动的手腕,笔杆仿佛在纸面旋转,他潦草地画完最后一句接着直奔洗手间。

“……没什么大碍。”

袁丽莉在门口搭话,家里似乎是来了客人,脚步朝着客厅移去。

“那绪真,他还好吗?”

韦伯,是韦伯来了!孙绪真躲在墙后,没有第一时间现身。

“他没事儿。”

袁丽莉便轻描淡写地说,在电视机前方停住脚步。韦伯拘谨地站着,裤腿贴在沙发边缘,弯曲的膝盖在坐与不坐间僵持。

“在房间学习?”

“对,要不我叫他出来?”

“别别别,”韦伯连忙去拉袁丽莉,可她不过是略微倾斜身体,“不打扰,不打扰!现在学习,可紧张?”

“高三,毕业班,都这样。”

“那没事的话,”韦伯尴尬地拉扯脸颊的笑容,“我走了。”

“我送您。”

孙绪真趿拉着拖鞋返回卧室没有刻意掩饰声响,或许是为了能让韦伯知道他就在那里。怨愤之情在体内滋生,孙绪真憎恶着自己,他的不敢面对的人,他不敢面对的事。高三年级提前开学已经有几天了,毕业班全都搬迁到了北楼。高三就是这样,等坐进教室才发现,那不同的部分似乎只有作业量。有时只是去上个厕所,回来便发现整张课桌都堆满了白花花的卷子。温热的试卷散发着油墨的气息,前排的同学却还在一波接一波地向后传递,每个人都在担心自己怎么写得完,就像下次感叹自己居然能写完一样。

育坚中学正式开课的那天,校领导就组织高三学生进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祭拜活动,为此,育坚中学还借来了汉服。在综合楼前拉起道鲜红的横幅,上面写着“圣贤福佑,人杰地灵”。围观的低年级学生被铃声驱散,他们还有课要上,临走前脸上还挂着羡慕的神采,他们没见过如此传统的仪式。想到一两年后自己也会经历这些,不免有些激动。孙绪真随着队伍站好阵型,密不透风的汉服把身体包裹的闷热无比。太阳已在背后升起,很快就会热得汗流浃背。

“我们要做些什么吗?”站在旁边的翁予韶小声问道。

“啊?”穆芷善慵懒地应了声。

“我的意思是,你看,人家是孔子嘛,我们是不是应该……”

“三拜九叩?”

“对,就这个意思。”

“不至于吧。”

“为什么?”

“都没让你上香,还三拜九叩咧。”

“你不信啊。”

“信,”穆芷善慢悠悠地说,“就是在考试前信了太多的观音菩萨和如来佛祖。”

“然后呢?”

“没一个遵守誓言的。”

仪式开始了。校领导俨然成为了孔子的代言人,他们轮流发言,从孔子的品行说起,再辅以轶事典故竟没有一个是重复的。随后,校领导起立,校领导鞠躬;学生喊口号,学生再鞠躬,结束。穆芷善不禁浮想联翩,如此祭拜孔子,大概是因为他成绩很好。

“绪真,你一点都不虔诚。”翁予韶满腹牢骚,有些但心地看着孙绪真。

“哎哎,他百无禁忌的嘛。”穆芷善笑着说。

“百无禁忌,诸邪回避。”孙绪真迎合道。

“可是我感觉好很多啊。”翁予韶一副脱俗入道的样子。

“你还真信啊。”穆芷善感觉不可思议。

“信!”

“那你干嘛不去教堂再跪拜一下耶稣。”

“为什么?”

“毕竟孔子他老人家不懂英文啊。”

“有道理,我周末去,你要去吗?”

“什么!?”

“绪真呢?要去么?”

穆芷善一脸无奈地看着孙绪真,“上帝很忙的,每天有那么多人忏悔,还要挨个原谅他们。”

“芷善,你就陪我一起吧,好不好嘛。”

翁予韶握住穆芷善双手的撒娇,软磨硬泡一直到她同意了才肯松开。孙绪真抹去额头的汗水,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把汉服脱下。上学期临近期末的时候翁予韶也是这样,打了鸡血般充满干劲,可她手忙脚乱地折腾了一星期便缴械投降了,她甚至不知道该从哪一门开始复习。

仪式结束后,学生们返回教室聚集在天花板的吊扇下,想要把身上热气腾腾的汗水吹干。有多少个风扇,就有多少个人堆,他们松垮着肩膀脑袋后仰,昏昏沉沉的样子仿佛无意识的群体行为。翁予韶再次追问同桌为何温启仁还没能回到教室,穆芷善说不知道,即便隐约察觉到事情的结果她也说不知道;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穆芷善对同桌的答复更像是一种欺骗。在四班,已经没人关心温启仁是否还是集体的成员之一,除了孙绪真以及他后排的女生。雷振铭会知道温启仁的下落,兴许唐帝也会知道,他总是被指派些没有公开的任务,可能其中能有一两件是涉及作弊者的。但孙绪真没有问,即便想也要阻止这样的念头,同桌不是秘密警察,所有他一定不能知道。最近有不少闲言碎语又在四班传播了,作为怀疑的对象唐帝只是其中之一,同学们都保持着洁身自好的态度;这都是为了班级,他们相信。这时,雷厉风行的班主任冲上讲台,威严的面孔令学生各自归位,他有话要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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