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夜里一起赶路

     

      旅途里多半是快乐的，因为逃离了现实，因为走到了新鲜的世界，因为时间又慢了下来，但是也有劳顿的赶路时光，因为睡眠时有时无，所以旅途里赶路好像在清醒地自己瞪着自己，或者清醒地瞪着别人。

      记得在第一次走得比较远，那是去西安，25个小时的坐铺。十一的时候，火车都挤满了人，还有归家心切的人，买来站票，一路从南往北站过去，实在撑不住便拿出报纸坐在地上。大半夜白炽灯灼灼，无法入眠，和某人聊天，一直聊，聊到天空显出鱼肚白。那时候精力真是旺盛，我们聊少年时的傻事，聊最近看的书，聊刚入职场的见闻。那时候带着几本《1Q84》，疑惑着，往窗外一看会不会看到青豆看到的绝大的明月。到后来实在掌不住，越到北方，天气越来越冷，睡着双腿发凉，她十分贴心，拿出线衫给我盖着，她自己只是盖着薄薄的围巾。一边睡着，换了许多个不同的姿势，坐铺极不舒服，早上起来，双眼浮肿，腿麻木得动弹不得。来到宾馆，我们互相打趣着腿又粗了一大圈儿。

      还有坐在巴士上，那是在云南，从大理到丽江的夜晚，穿了件优衣库的棉衣，但是车子里人多没有那么冷。手里握着Kindle，迷迷糊糊看了几眼睡着，睡醒又迷迷糊糊看着。大巴上不大好大声讲话，大家都在睡觉，有时候听到后座上一对同行的老乡，估摸也是半道才熟。一路上轻声细语，推心置腹，女的大概五十几，大概说着，我活到这把年纪，一家老小全靠我做生意赚钱，现在钱也给儿子攒够了，想自己出来好好玩玩。人生苦短哎。男的应着。云南的白天很蓝，晚上又很黑，挂着孤月，望一眼，再望上一眼，好像玉龙雪山的冷气跟着吹来。

      也有在渡轮上，海浪卷起来，像要拍打天空，海鸥成群结队飞过。我们坐不住，到船的扶手边，忍不住互相拍照起来。戴着草帽，迎着呢喃的风，一个个都好像仙女似的。那次是去东极岛，我们在青浜岛上逗留了太久，也许要错过最后一班船，青浜岛不是旅游地，几乎没有住宿。一群人惶惶地等着，以为要露宿孤岛，太阳从海平线上一寸寸落下去，那光芒也一寸寸萎下去，终于看到一艘白色的船拨开一阵阵涟漪缓缓地开过来。

      也有从杭州回宁波这种短途，因为点儿心事暗自懊悔着，自己埋怨自己，但是回转身来，看到身边对方宁静的眼神，好像那些情绪也就像蚊子打了个转又暗自飞走了。

      在暗夜里的旅途，有时候因为从惯性中跳脱出来，分外清醒，有时候夜路格外漫长，那时候大概要感谢那个陪着你面对孤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