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一般是指死对头,也可表示对情人的昵称,这情人自然是又恨又爱的情人,《西厢记》中张生就称崔莺莺是“稔色人儿,可意冤家”,更含缠绵情思。
提到金庸笔下的冤家夫妻,首数《书剑恩仇录》中的周绮与徐天宏。
红花会与清兵大战一场,徐天宏身受重伤,恰好遇到“俏李逵”周绮,尽管两人原来有些隔阂,但周绮还是悉心照顾,抓了个医生曹司朋来为他治病,这曹司朋是个恶霸医生,徐天宏怕他日后与房东为难,故意说三个月后还要来,周绮性子直,嫌徐天宏太狡猾。
“俏李逵”周绮尽管嘴巴上不喜欢徐天宏的狡猾,心里还是很佩服这位“武诸葛”的,两个人通过这一次患难之交,后来居然成了夫妻。
周绮的个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好打抱不平的姑娘,十足是个鲁莽的假小子,身在江湖,却是毫无心机,金庸也看到了她这个弱点,没有把她嫁给别人,偏偏嫁了个足智多谋的徐天宏,两个人一个憨一个滑,相映成趣,一同行走江湖,闹出了很多故事,倒也让读者趣味盎然。
他们订婚之后,适逢黄河决堤,哀鸿遍野,惨不忍睹,看到这种情景,周绮首先就是想到徐天宏:“你鬼心眼儿最多,想法子救救这些老百姓啊。”徐天宏自与他订婚后,未婚夫妇为避免嫌疑,两日来没说一句话,哪知第一句话就是个天大的难题,不由得好生为难:“话是不错,可是灾民那么多,有什么法子呢?”周绮道:“要是我有办法,干嘛还要问你?”徐天宏说:“赶明儿让大家别在叫我武诸葛,免得你老是跟我为难。”周绮马上就急了:“我几时跟你为难啊?我话说错了,好不好?我不说就是。”说完嘟起嘴,再不说话。
周绮的性子就是这样,直率,急躁,心肠却是很好,配了徐天宏,倒是给徐天宏背了个甜蜜的包袱。说话办事老受制约。
《鸳鸯刀》里的林玉龙和任飞燕也的一对冤家夫妻,一日十顿吵,越吵越热乎。有一次吵架被萧中慧遇到,萧中慧是个小姑娘家,不知中间过节,看到林玉龙凶狠狠跟任飞燕吵架的样子,心道:“这凶徒如此伤天害理,非伸手管一管不可。”取了双刀,把林玉龙左腿砍伤。
陡然间,风声飒然,一刀从后砍到,回头一看,竟是任飞燕,萧中慧大吃一惊,不知为何任飞燕会“恩将仇报”。林玉龙裹好伤,马上提刀前来夹击。萧中慧气得要死,怒道:“我见你给这凶徒欺负,好心相救,谁知你们假装打架。”任飞燕道:“谁说假装打架?我们夫妻争闹,平常得紧,你多管什么闲事。”
萧中慧申是不解,任飞燕哈哈大笑,说:“等你嫁了男人,就明白了,夫妻若是不打架,那还叫什么夫妻?有道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你见过不吵嘴不打架的夫妻吗?”萧中慧说:“我爹爹妈妈从来不吵架。”林玉龙抚着腿,骂道:“那还叫什么夫妻,定然是道路不正。”
金庸完全是用一种调侃的笔调来写这对夫妻,两人被卓天雄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生死悬于一线,在这种当口,还兀自争吵不休,你一言,我一语,越吵越凶,苦于身子转动不得,任飞燕情急之下,一口唾沫向丈夫吐了过去。林玉龙无法闪躲,眼睁睁的任那唾沫飞过来粘在鼻梁正中,当下啵的一声,也吐了一口唾沫过去。你一口,我一口,相互吐得满头满脸都是唾沫。
金庸用一种夸张的笔法为我们描绘了一对“床头打架床尾和”的老冤家。
后来萧半和的寿宴上,萧半和揭破了自己本是太监的秘密,林玉龙突然对着萧中慧大声说:“我说的不错吧,你说你爹爹妈妈从来不打架,定然是有些邪门儿。”
《倚天屠龙记》中的张翠山和殷素素也算的冤家夫妻。张五侠张翠山是武当弟子,乃是名门正派,行侠仗义之士。殷素素尽管“清丽不可方物”,却是白眉鹰王殷天正的女儿,从小耳濡目染天鹰教众人的所作所为,也学得毒辣狡诈,性子又骄横任性,残忍嗜杀。
两个人完全生活在两个世界,相互之间本是矛盾重重,形如水火,但是,女人最是善变,只因为张五侠风流倜傥,英武豪迈,神采飞扬,殷素素对他一见钟情,而且又爱的极其任性,极为执着。为了张翠山,她抛弃了原有的一切,身份地位、权力欲望,甚至洗心革面,与张翠山夫唱妇随,完完全全地脱胎换骨,以求得与张翠山在心理上的接纳。
男女相爱,是相生相克,本来没有共同语言的可以互相培养起共同语言和爱好来,本来自己所特有的,可以由于对方情趣而改变,两强相遇,必有胜负,在他们这场战斗中,殷素素几乎可说是不战而降,她的这种改变,完全是内心喜悦的外溢,是真诚而坦率的,她没有那种自诩名门正派的虚伪与做作,也没有长期教条压制下的无奈和逆反情绪。所以在我们眼里,殷素素的善良和美丽带着纯真的光晕,尤其动人和可爱。
这三对特点分明的冤家夫妻虽然结局不一样,但集中显示了爱情和婚姻的内涵和本义,只要深爱着对方,互为冤家又何妨?
他们让我们又开始相信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