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说恒远啊……你不会真的是块木头吧……”
季成东的声音再一次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他刚刚把另外一大块连皮带肉的烤乳猪塞进自己嘴里，两排大板牙不停地上下咀嚼金黄色的脆皮和酒红色的嫩肉。即使这样，他仍然没耽误说话，硬是从牙缝里挤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叶恒远、王赫和樊俊峰同时把目光投向他。他们都觉得有些好笑，却没有人真的笑出来。毕竟，他们三个都已经早就习惯这个家伙了。
“你……你不会……真的不明白……大小姐的……”
薛梦怡突然抬起手。金黄色的七彩明光石从她掌心浮现出来，一闪而没。
“呃……”
季成东双眼前突然闪过两道耀眼的金光。他瞬间闭紧双眼，双手用力捂住眼眶，脑袋往下一低，差一点埋到自己盘子周围的骨头和鱼刺堆里。
“哈哈哈哈……”几个男学员同时大笑起来。女生们也忍不住叽叽喳喳地笑。
“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啊？”薛梦怡娇嗔道。
侍立在一旁的白衣侍者也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即俯下身，把季成东面前的盘子换成新的。
“季成东，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场合吗？”
叶恒远抬起筷子，连续比划好几下。几道气流先后从两只烤鸡的边缘划过，将两只烤鸡的四只翅膀全部切掉。他立刻夹起两只翅膀，右手手腕轻巧地一抖。两只翅膀凌空飞起，一只落到他自己的盘子里，另一只落到季成东的盘子里。
“吃你的饭去吧。”
“啊……行行行，你们厉害……我打不过你们……我光吃饭得了……”
季成东一边揉眼睛，一边抓起自己盘子里的翅膀啃。樊俊峰趁势夹起另一只翅膀。
“大小姐，我觉得可以上下面的两道菜了。”
这一次，说话的是冷寒。他缓缓地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玩弄手里的筷子，双眼盯着宴会厅的大门。他酒杯里的酒只喝了一半，金黄色的酒液缓缓流转。
“这两道菜，放在一起吃，应该最合适吧？吃完这两道，才好迎接压轴大菜啊。”
“没错。”
薛梦怡转过头，看向冷寒。冷寒似乎没有注意到她。
“蓝经理，可以上菜了。”
大门再次被推开。四名白衣侍者分别推着两辆推车，走向餐桌的两侧。两辆推车的上层各摆放着一个大托盘，托盘上覆盖着银罩。不同的是，之前的托盘全都是椭圆形的，而这两个托盘则是正圆形的。覆盖在它们上方的银罩也是正圆形。两个银罩的边缘部位都画着弧状的如意图案，顶部还各镶嵌着一颗明亮的雪白色宝石。
几名男学员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注视两个托盘顶端的宝石。谁都能看得出，这两颗宝石都是经能工巧匠之手精雕细琢而成。明晃晃的灯光照射入宝石的球面，化为千万面微小的光幕，再反射向四面八方。
两名白衣侍者同时抬起手，向上方做出托举的动作，掌心释放出柔和的灵力波动。两个正圆形的银罩缓缓浮起。两道菜肴的真容缓缓展现出来。
“请各位贵宾品尝‘龙腾四海’和‘凤舞九天’。”蓝经理走进大厅，侍立在薛梦怡身后。
四名白衣侍者分别从推车下方的柜子里端出碗碟，开始上菜。这“龙腾四海”是一道汤，汤碗中的汤汁共有四种颜色，分别是墨绿、靛青、天蓝和海蓝。一条雕刻而成的青龙在汤碗中央来回盘旋，龙头扶摇直上，直冲天花板。汤汁在灵力和汤碗底部的小火炉的共同作用下来回涌动，四种不同颜色的花纹不停地变化，变成一幅又一幅不同的图案。而另一道“凤舞九天”，则是一只由各种不同食材组合而成的凤凰驻足于厚厚的白色云层之上，昂首眺望更远的高空。从上到下，九层乳白色的云朵围绕凤凰的身影，遮挡住它宽阔的翅翼和优美的身姿。
“哇……”
学员们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注视这两道做工精美的菜肴。尽管他们当中有些人也是出身于富贵家庭，却没有一个人曾经吃过这种新奇的佳肴。就连樊俊峰也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注视那只约有他半个拳头大的龙头。
白衣侍者们将青龙徐徐切成不同的小块，装进汤碗里，和汤汁一同端到每个人的座位上。随后，他们再将“云层”撕成大小相近的小团，包裹住凤凰的各个部位。学员们这才看清，那些乳白色的云朵，实际上是用油炸得膨化的面团。那只凤凰的各个部位也是用各种不同的菌类拼凑而成。只见白衣侍者们手指连动，一个个面团便精准地落到学员们的盘子中间。
“这两道菜是我们金玉楼招待最尊贵的客人用的招牌菜，”蓝经理的声音像金玉酒一样，温润柔和，“希望您各位会喜欢。”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又有四名白衣侍者推着一辆更大的推车走进大厅。这辆推车几乎是正方体，看上去，比之前上菜用的两辆小推车放在一起还要大。摆放在它上面的，是一个更加宽大的正圆形托盘。而且，笼罩在托盘上方的不再是银罩，而是明晃晃的金罩。金罩的大小也是之前所用的银罩的两倍。
叶恒远先是连做两个深呼吸，吸入汤汁散发出的香气，随后才端起汤勺，舀起一勺汤，送入自己嘴里。在他的汤勺接触到汤碗里的龙头时，龙头自动碎裂成不同形状的碎片，漂浮在汤汁表面，刚好占满整个汤碗。这些碎片都是由不同种类的蔬菜制成的。
“嗯……”
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几名男学员也纷纷发出满足的声音，随即大口喝起汤来。这种汤中不但含有多种对人体消化有益的蔬菜，更含有几种可促进人体能量循环的药材。
“咔吧、咔吧……”
另一边的冷寒用筷子夹起乳白色的油炸面团，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面团很脆，吃到嘴里几乎感觉不到油的味道。包括叶恒远和王赫在内，所有的男学员都把目光投向他。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在吃饭时像今天这样，狼吞虎咽。
“我们明光家族，也是‘医食同源’理念的倡导者和执行者，”薛梦怡笑着说，“用我们的家族秘法烹饪出的佳肴，不仅有助于身体健康，同样也有助于个人修炼和修为的提升呢。”
“打开吧。”蓝经理扭过头，向后进来的四名白衣侍者说。
四名白衣侍者同时伸出手，揭开大托盘上方的金罩。一股异香顿时四处飘散，渐渐充满整个宴会厅。这种香味不完全是食物的香味，其中夹杂着几种香料的味道，混合薄荷的清香和几种水果的果香，无比诱人。
“这就是我们金玉楼最著名的招牌菜，也是今晚的压轴大菜，‘金玉满堂’。”
蓝经理双手向前一推。四名白衣侍者合力端起大托盘，双手同时上举。大托盘缓缓升起，降落到宴会桌中央空置的圆心上。托盘的大小和形状刚好和宴会桌中央略微凸起的圆心完美重合，毫无一丝一毫偏差。
“哇……”
学员们纷纷瞪大双眼，口中发出惊讶的叫声，眼珠直溜溜地盯着自己的正前方，全身上下都一动不动。每个人都像是被麻痹了一样，说不出一句话，甚至发不出一点声音。
盛在大托盘里的，是一株金灿灿的“树”。这棵“树”，当然不是真正的树木，也比真正的树木要矮得多，大约只有成年人类的上半身一般高。它的“树干”呈华贵的金红色，数十道粗细不一的金黄色纹路在表面来回交错，交相闪烁。上百道“树根”在“树冠”的底部聚拢成团，又分别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延伸出四个如同墙角般的角。四个角共同构成一个底座，承托住粗壮的“树干”，以及顶端的大片“树冠”和“树枝”。“树冠”如同一张大伞一样覆盖在雪白的托盘上方，看上去像是榕树的树冠一般宽厚。上百道“树枝”从“树冠”顶部的“枝干”上依次垂下，长度由高到低、由外到内依次递减，颜色也逐渐变深，由金黄到橙红，再从橙红到和树干一样的金红。许多条“树枝”的尖端都垂到托盘表面，刚好碰触托盘的表面而又不弯曲。每一条“树枝”上都挂满圆球状的“果实”，有的挂着一颗，有的挂着两颗，还有的挂着三五颗。“果实”的表面圆滑如玉，颜色也是从高到低逐渐变深，由白玉变为碧玉，再变为深邃的墨玉。谁都能看出，这道菜的周围没有任何魔灵导器装置，也没有人对它使用灵力，但所有的“树枝”和“果实”都在缓缓摇动，还依次发光，并释放出令人迷醉的香气。
“这……这是……灵果……”
叶恒远也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前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距离他最近的那一条“树枝”的尖端。他记得，在珍稀植物辨析课上，有位老教员曾经讲过，在先天受高纯度灵力源泉滋润下生长的植物所结出的果实，叫做灵果。自然界中的灵果，基本只能在高阶灵兽的栖息地或者大多数人类都难以到达的偏远地区中找到。人工培育灵果的秘法，更是被大陆上仅有的几家名门大派垄断。长期食用或服用与自身灵力或武灵契合的灵果，对灵师的成长和修炼都大有益处。白衣侍者当即从推车中抽出一双长筷子，双手递到他手中。另外几名白衣侍者迅速地把另外的长筷子分发给其他人。
“叶先生真是有眼力，”蓝经理微微一笑，“我们明光家族，是苍灵国境内仅有的几家能够用人工培育灵果的名门正派之一。我们金玉楼，也是苍灵城中烹饪灵果第一的酒楼。”
几个男学员已经按捺不住，纷纷抓起长筷子，每个人都一下子夹起好几条“树枝”，直接往嘴里送。季成东更是一筷子夹起五条“树枝”，十几颗“果实”，像是害怕别人抢一样。
“大家不要这么着急嘛，”薛梦怡忍不住笑起来，“我们的这道‘金玉满堂’，有三种不同的吃法……”
可男学员们根本就没去仔细听她的话，张开大口，直接把“树枝”和“果实”一股脑地塞进嘴里，“啊呜啊呜”地咀嚼起来。每个人的嘴里都冒出浓郁的果香味。
女学员们纷纷把见怪不怪的眼神投向男同学们，随即轻轻夹起“树枝”，用勺子舀起“果实”，缓缓地送进嘴里。她们总算找到一个可以拿这群“臭男人”们开涮的机会，却又碍于场合，不好意思开口。
“哎，赫哥，”蒋晓媛轻轻地问王赫，“这几种果子……滋味好像不一样啊……”
“您说的太对了，蒋小姐，”蓝经理率先回答，“这几种不同的灵果，分别是不同的口味。将它们分别混合在一起吃，或者全部混合在一起吃，都会吃出不同的味道。而且，把它们分别和‘树枝’、‘树干’和‘树芯’混合在一起吃，又是不同的味道。而且，请各位贵宾一定要仔细地、缓慢地去品味它。”
蓝经理的声音化为无色的波浪状灵力波动，缓缓融入空气中，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男女学员们纷纷低下头，按照蓝经理的话，仔仔细细地去品味这道压轴大菜。就连最贪吃的季成东也瞬间变得听话起来，开始细嚼慢咽。
两名白衣侍者从手推车里拿出餐刀，开始一点点地把雕刻成树的灵果分解。他们先将“树冠”分开，切分成几部分，再将“树干”切开，仔仔细细地把其中的“芯”切分成大小等同的小块。“树干”内部的“芯”是如羊脂玉一般雪白的胶体，半透明状，隐约能够看到内部的纹路。
“‘金玉满堂’这道菜，有一个美好的寓意。那就是，祝愿吃过它的人都能够家庭和睦、人生幸福。我们每个人的家庭，都像树木一样。大家长像是树干，每一位家庭成员都像是树枝和树叶。而果实呢，就像是新婚夫妇的爱情结晶一般呢。”
薛梦怡甜甜地笑着，目光一直落在叶恒远身上。蒋晓媛听到她的话后，忍不住紧紧握住王赫的大手。
“梦……梦怡，加入你们明光家族之后，就能够经常吃到这种灵果了吗？”黑皮肤的男学员的脸有一次涨得通红。
“你是不是傻啊？这种宝贝肯定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吃的！”坐在旁边的另一位男学员举起手，拍他的脑袋。
“那是当然啦。你加入家族后，只有努力去为家族做贡献，才能够赢得家族的奖赏。无功不受禄嘛。这个道理，放在哪儿，都一样啊。”
叶恒远轻轻地把一勺灵果放进嘴里。四颗小巧的灵果，混合成酸甜可口的味道。
薛梦怡嘴角往上一翘，脸颊上泛起两朵高兴的红晕。她似乎想通了什么。
2018.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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