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脚的鸟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落地，却怎么也落不下。

从前，当我还是一只鸟的时候，我作息不定，经常昼伏夜出，两个黑眼圈占据了大半脸。我飞起来如搏击长空的雄鹰，蹲在树上却像一只顶着黑眼圈的猫，于是有好事者给我取名曰猫头鹰。

我自由快活地穿梭在茂林中，日夜纵声高歌，渴饮耗子血，饿啖白蛇肉，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翻山越岭，俯瞰大千世界，活得好不痛快。我的邻居是一群猴子，数量很多，早年间它们族群数量稀少，被豺狼虎豹猎杀为食。后来这群猴子中出了一个异类，自唤石猴，石猴力大无穷，无兽能敌，渐渐地猴子天敌离开了此地，到如今漫山遍野都是猴子。

我曾与石猴交谈，言及生死，相拥而泣，兽据于天地间，渺沧海一粟，不如江水绵延不绝，但如彩虹只得刹那，哀痛而哭。某一日石猴为寻长生过海求仙，N年后学成归来，唤作美猴王。猴子学艺归来，自比天高，目无一切，跟天庭杠上，自封齐天大圣，齐天大圣的名头没喊几天成了五指山下的猴哥，美猴王心灰意冷，修炼了这么久，被一巴掌拍到地上，结果跟蚊子有什么区别。

所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玉皇大帝和如来打了个盹，五指山成了梁山，山上有一群土匪，唤作梁山好汉，一开始人数不多，随着梁山名气越来越大，人数就渐渐多了起来，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力量，领头的叫宋江，梁山一百单八条好汉，掀起了一股小范围的人民战争。但是梁山风光没多久，宋江就把兄弟都出卖，自个当官去了。

我掐翅一算，这宋江跟美猴王有点相似之处，势微之时如星星之火燎原，极盛之时迅速转衰，服从招安，做个芝麻官。历史总是向前走的，由于日夜不停地风化，梁山渐渐越来越小。佛祖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竟然脆弱如此，由此看来，个人英雄主义不过是纸老虎，人民群众的力量才是最大的。

玉皇大帝喝一杯酒的时间，当年气势磅礴的五指山又变成了一座小假山，被一伙姓贾的移到了后花园里去了，成了一大风景。这座假山看过了贾府的恩恩怨怨，情情爱爱，它成为了贾府由盛走衰的历史见证者。至于那猴子，早就随唐僧西行取经去了。

我飞过假山，越过平原，穿过大海，同着上千年的经历，我心如止水。我想，一切与山有关的事物，大抵都是盛衰变化莫测，到头来只留下心中那穿越千年的叹息罢了。

某一日，天地突然日夜颠倒，狂风大作，只见天上一个头顶光圈的白胡子老头裸身踏云而至，叹了一口气，刹那间天地处处瓢泼大雨，这大雨下了七七四十九天，整个天地都被水淹了。我的栖息树被淹了，幸好我会飞，及时逃离大水。可是隔壁的猴子不会游泳，都去见他们祖先了。

我这一飞就不知道飞了多久，我在人间飞啊飞啊，不知道飞了多久，有一天，我发现我没有脚了，我想，反正我也不用下地了，没有脚就算了吧。

玉皇大帝跟嫦娥聊天聊到正嗨的时候，一小斯来报“禀报玉皇大帝，由于西方上帝不满您抢走他LP，于是偷偷来到人间，将人间水淹200年了，如今人间已生灵涂炭物种灭绝，末将耽误险情，还请陛下降罪。”玉皇大帝毕竟要对这起事故负责，于是赶紧召开新闻发布会，宣传对此事负一半责，另一半责任由西方上帝承担。

大水终于消退，可是，我已经没有脚了，于是我只能飞啊飞啊，永不停歇。人们见我没日没夜地飞，就感觉很奇怪。当我从他们头顶飞过，他们向我摇手叫喊”你下来休息啊”，我也想休息，可是，我没有脚啊！我只能越飞越高，越飞越快，当我下地的那一刻，就是我死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