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一段儿,我在百度上查找到的文字:
“夏大刀”原名夏景桂,晚年号称“榆比道人”,“大刀”为其绰号。道光二十一年(1841)生于长春厅怀惠乡三甲十八牌,今天的德惠夏家店乡腰窝堡村。
景桂幼年家境充裕,在家塾就学七载,攻读经书。1857年17岁时拜一山东人为师开始习武。他为人豪爽、性格剽悍,相貌非凡,举止不同一般人。
习武数载中,他秉承“三更灯火五更鸡”之奋勉精神,拳脚棍棒、鞭剑刀枪习练不缀,加之武师精心传技授艺,而使景桂在武坛提早显露锋芒,并逐渐成为关东大汉、武林壮士。
咸丰末年(1861年)景桂自办武学,号“育英堂”。并在其宅旁设有武场,关东三省之勇武青年多拜于其门下,不数年即培育武林英才多名。
同志七年戊辰科,景桂率众弟子赴长春厅应乡试,欲取得武举功名。不料主考官贪婪成性,公然索贿。景桂不谙此道,被做手脚,上场之时所舞之刀比其它考生超重数十斤。虽如此景桂却舞动如飞,套路娴熟,在场之人莫不叹为观止。考官也于座上大声赞叹:“斯人诚善使大刀者也!”自此,人们遂称景桂为“夏大刀”。
因拒不送贿,此次长春厅武试,他名落孙山,然其弟子却有数人中举,对此人们愤然不平,景桂却泰然自若。此后弃绝功名,归隐田园。至晚年自号“榆比道人”。
景桂弃武从文后,酷爱水墨,一心习字练画,尤喜芦雁。景桂40岁以后为作画盛年期。50岁时绘制的闻名乡里的《百雁图》,飞鸣宿食,动态百异,绝无相似之处,传为佳品。景桂水墨丹青、草隶书法亦堪为上乘。凡有索求,无不应允。夏大刀之雁画誉満桑梓,流传遐迩。
晚年,景桂双目失明,但仍能作画。且虽年近古稀,气力仍超于常人。曾以一人之力对挑八名青壮年晚辈,就如今天的拔河比赛,竟能胜出。
夏景桂平生刚直不阿,文武兼优,传弟子数十人,入泮者十余名。于清宣统二年(1910年)寿终。其所遗武坛生涯所用之刀、石等器物、诗画,已成为珍品,对东北乡土文史研究,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夏大刀”上了百度,就是真正的历史名人了,自会有人为他著书立说,或写进县志。我不说他,我要说的人是他的学生,我的太姥爷,也就是我妈妈的爷爷。
我太姥爷出生在哪一年,考证起来费点劲儿,我大概估算了一下,应该在一百六十年前吧。
太姥爷没出名的原因我不得而知,可能和特定的历史时期有关,但是,作为他的后人,我有必要写写他的故事。
太姥爷名叫曲永江 。吉林德惠人,他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从山东闯关东过来的,我不知道,似乎也不是很重要。
我第一次脑袋里有太姥爷这个概念的时候,是在上小学二年级的那个夏天,我姥爷去世了,我和表弟去给我姥爷上坟。看到山坡上有三个坟头,就有大人告诉说:最上面的是你太姥爷的坟,下一行的两个是你姥爷和他的亲哥哥。据说,太姥爷的另一个儿子早年去了“北荒”(就是现在的黑龙江省某地)。一直也没有什么联系。可能去世了也就葬在那边了,用妈的话说:我二伯的一枝儿(指去北荒的儿子)就算是断了。
所以,我从小到三十岁以前,必在春节那天相约和我的几个表兄弟去“三道沟子”那片坟场给我太姥爷和姥爷上坟烧纸。
虽然,我没有见到过这位太姥爷的面,但我从不同的人那里旁听过他的故事,就立刻有了无比的尊敬和因是他的后代而生的自豪。
我姥家,当年被划分成地主富农的时候,据说不是我太姥爷的功劳。主要是他的儿子我的姥爷。我姥爷励志图强,勤俭持家,以一己之力,团结家族百十号人,种地,经商,终于成为一方望族。
于是,儿子是大家长的我太姥爷,就真的成了“爷”了。
“爷”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据我妈妈听说:我爷爷是什么活计也不干,用乡下话说“油瓶子倒了都不扶起来”。
家里有伙房的师傅,是给干活的长工和家族里的人做饭的,而我太姥爷,是由几个儿媳妇和几个孙媳妇轮流给做“小灶”的。每天吃什么要事先请示了,如果做的味道不对或是看出有哪里不精心,对不起了,饭桌子就掀翻了,给我重做!
哪个轮值的晚辈若是这一周之内没有被训斥或被摔碗筷,就谢天谢地了。
吃的要讲究到什么程度?举例说,豆芽菜要把两头儿都掐掉,只留中间的白儿。炒肉丝多长多宽多厚是有要求的。吃完饭,立刻净口水端来,手帕递上,之后,要把烟袋送到手里,火石点上。
那你一定会问了,就这么个难伺候的主儿,是不是就和一个王爷一样啊?
那你可错了,他就是要摆出这么一个大家族族长之爹的“谱”而已。
其实,他刻苦着呢!
他拜了当时最出名的“夏大刀”为师。学习书法,绘画,雕刻。
以“夏大刀”的眼光,不会随便收徒的,尤其是“文徒弟”。
而我太姥爷是得了“夏大刀”画雁的真传的!据说,晚年的“夏大刀”只所以慷慨赠画,十之八九都是拿我太姥爷的画,扣了他的印。
我无法求真这事情的真假,但是我是真的在十几岁的时候看到过我太姥爷画的《百雁图》。
那时候,我四舅,也就是我太姥爷的亲孙子家,每年过春节的时候,都要把几十幅的画作拿出来,按序列挂满四壁。水墨丹青,神韵非常。我那时候太小,不懂书画,我就记得那水草边的雁或飞或停,或啄羽或觅食,或打斗或独立,千姿百态各不相同。寥寥几笔就突出雁的灵动与闲适。尤其最叫绝的是雁的脖子,或直或弯,或前或侧。长长的脖颈中有一大段是不着一墨的。但是,你决不能说它是没有脖子或是断的。
我就只记得四舅一家人,会虔诚而小心的取画和挂画,家里必留两人以上来看守。
等我再大一些的时候,四舅去世了,这批画就留在他的五儿子家里。
五年前,四舅的五儿子我叫五哥的,给我打过电话,咨询过如何保存古画和如何装裱的问题,我就知道《百雁图》还在他家。
去年的某天,一个陌生电话打给我,自我介绍说他是太姥爷的亲外孙子。问我,知道不知道当年太姥爷留下的《百雁图》在哪里?他说:按理他是有权利继承他姥爷的传世之作的。
第二天,我和我妈说起这件事,我妈气愤的说,那个姓王的表弟真是臭不要脸,现在知道古董值钱了,也来厚着脸皮要遗产来了。你们当初尽孝了么?人家老曲家留下的东西,跟你们老王家什么关系!
看来,妈是对旧事有了解的,我因为对旧家族的事不知情,也不能发表意见,只能劝妈不要生那份闲气罢了。
妈说,我爷爷当年,可也是个人才呢!是真正的艺术大师。只是他性格安静,不喜张扬,很多事情,默默地做,却不炫耀。
妈说,我爷爷是有大智慧的人,是看透名利和人生的人。他活出了自己的风采,他成就了别人的成功。
妈说,我爷爷是最值得尊敬的人,从上世纪三几年到四几年,中国农村发生了最重要的土地革命,也就是土改。那个辉煌的大家族瞬间土崩瓦解。房屋,土地,私有财产,全部分给“穷人”。这下,他们百十口人的大家族也分成了若干个也是穷人的小家。
我太姥爷,看到他三儿子的家口重多,就想以自己年老之躯尽帮扶之力。主动要求和他最穷苦的那个儿子一家住在一起。
可是,那个特殊的年代,怎么可能就会因一个年迈老人的悲悯而使生活有所改变呢?
他是那么睿智的老人,他有那么通透的彻悟。
于是,在他七十九岁,身体还硬朗的情况下,他看透了生死,他不愿再看到人间的困苦,他不忍心再连累别人的照顾,他没有宗教信仰,但是他遵从了自己的人生信条:他七日不曾水米进肚,最后绝食而死。
人生不满百,要怎样过自己的一生?尤其在那种乱世?
太姥爷不是大人物,但是,他用他的一生经历来告诉他的子孙后代要过一种怎样有意义的人生!
太姥爷在晚年的时候,精心做了三把拂尘。乡下用来驱赶蚊蝇,所以,也叫:蝇甩子。
他留下话说:他的三个儿子,每家一把,希望传承下去。
我不知道另外的两把在几十年里流落到哪里去了。
留给我姥爷的这一把,在我手里。因为,我姥爷无儿,只有三女。我妈是他最心爱的女儿,当年招我父亲做上门女婿。我姥爷在我家八十九岁寿终。就留下了这么一把我太姥爷亲手做的拂尘。
多年来,我喜爱至极,不是它多名贵,是因为它有纪念意义。是我太姥爷的高超技艺的见证。
妈说:那杆上的雕刻是有名字的,叫:凤凰戏牡丹。
但是,我从另一位长者那里得到的名字好像是:双莺朝凤。
无论叫什么名字,都可见实物的绝美。
我一直不知道那坚硬的木料为何种材质。但是,那刀功,那纹路,那技法,那巧妙利用原料而生的花鸟,真是只有叹服的份了。
我不惜送上几副图片给你也是我再欣赏一下
这东西唯一感到可惜的是可能保存不善或时间长久,我记得当年是雪白的马尾鬃毛已经变色了,发黄和暗淡了。只是顶端的那一绺被染成红色的还依然那么火红。我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技术和什么颜料把马尾毛染色的那么彻底。
常常是睹物思人,一把蝇甩子,就见证了一个人的一段历史。
我也希望,在五哥家的《百雁图》能够好好的保存下来。
那是研究关东文化的学者和研究“夏大刀”历史的专家需要的素材吧。
我只是遵从一个后代的责任,来记录一段我太姥爷的故事。
希望,我的文字会让更多的人知道一个叫曲永江的人曾和他的画作及雕刻留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