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四灵絮语:九翼之变》30一丘之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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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钟孟扬心里立刻涌上一股不善气息。黑布正好从厨房里出来,向他索著交代的食材,但钟孟扬无暇搭理,便要黑布煮几道现成料理。

“好在我早知道少爷的话不可信,先要厨房的人去买好,我很聪明吧。”黑布拍著肚子,边笑边转身回厨房。

钟孟扬三步并两步走到钟桔的房间,试探性的敲门,但她没回应。看这样子她真的是不开心了,要哄生气的钟桔比驯服大猪还困难。

“小桔,妳在里边吧?开门让我进去好不好,我不是故意忘记妳,实在是有无法脱身的事。”钟孟扬解释道,虽然是她不会接受的辩词。

但钟桔无声无息,静得只有他的声音在走廊上回荡,仿佛对着无人深谷呐喊,回音久久不散。钟孟扬宁愿她任性几句,或开门冲出来捶他几拳,这些都能让钟孟扬安心。

“哥哥很诚挚向妳道歉,可不可以出来?”钟孟扬用最温柔,最疼爱的语气说。

可是这次钟桔似乎吃了秤砣,连钟孟扬如此柔软的身段也起不了作用,事太大了,钟孟扬只得说:“小桔不出来没关系,哥哥进去找妳。”

他呼着气,推开未锁的门,咿咿呀呀打沉房内的寂静。雨天让未点灯的房间显得暗沉,钟孟扬看见钟桔窝在床角,头缩在两腿间,仿佛被责骂的小孩子。钟孟扬点起蜡烛,让烛光替房里染色,氛围才不至于太过黯然。

“小桔,不要生气了,小桔?”钟孟扬走到钟桔身旁,他想起幼时钟桔也时常如此,只要钟孟扬不陪她玩,她便窝在房里赌气,除非钟孟扬亲自拉着她,否则可以连饭也不吃。

钟孟扬叹着气,说:“小桔是大姑娘了,十六岁的大姑娘,应该可以明白哥哥的苦心不是?”

钟桔却纹风不动。这次倔得很棘手。钟孟扬坐在床上,轻轻抬起她的头,本以为钟桔会反抗,却意外轻盈。钟桔抬起头来,却露著梨花带泪,哭花了的脸。

“因为哥哥耽搁了时辰,妳才哭的吗?”

“小桔好怕。”钟桔泪水未止,泪汪汪盯着钟孟扬。

“是哥哥的错,下次不会再搁下妳不管。”钟孟扬轻拍了拍她的头。

“那里的人、小桔都不认识,小桔、小桔盼著启哥哥赶紧回来,不然清风就要化水了,小桔等了好久,可是都没见到启哥哥。”钟桔垂下眼睛,细密的眼睫毛沾满泪珠。

“别多想了,黑布炒了好多菜,我们一起去吃。”

钟桔愁著脸摇头,“小桔、小桔以为启哥哥嫌烦,才要把小桔丢著,小桔是不是让启哥哥麻烦了?”

“不是,小桔别胡思乱想,哥哥只是为朝廷查事情,怎么可能把妳丢著。”钟孟扬希望这话能还解她的情绪。

“朝廷……启哥哥觉得昊人的事比较重要……是不是……启哥哥是不是也想要昊人女子,不要小桔?”钟桔的眼眸如山色空灵,纯真而不染杂质。她两只手揪在一起打绕着,仿佛她心里千头万绪。

钟孟扬忽然映现小玉婀娜的身子,对于钟桔的提问他竟答不上来,可是他从来都是把钟桔当成妹妹看待,以兄妹之情呵护她。纵使父亲、长老有意促成对,他仍选择不作答,钟桔的情感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因此钟孟扬不欲让她伤心。

而且钟桔说对了,浸沐孺夫子的教导后,钟孟扬确实以昊朝的事为本分,《朱羽经》高过祖灵的声音。他一心一意要做正人,在貊州时便萌生此意,到太学后他更坚定此念。

“哥哥…哥哥心系朝廷,小桔早知道了不是?但哥哥不会忘了族人,包括妳,毕竟骨子里我们有化不开血。”

“所以哥哥没有要娶昊人女子?是不是这样的?小桔、小桔还可以嫁给启哥哥?”钟桔期待的望着他。

钟孟扬吸了口气,说:“哥哥确实目前没有娶谁的打算,小桔可以放心了。”这话避重就轻,绕开钟桔的问题,但足以让纯善的钟桔破涕为笑。

钟孟扬不想让她太难过,毕竟半个月天汗军清君侧时连司徒美人都砍了头,钟桔知道后连哭了三日,好不容易才安抚住。

“启哥哥不可以再把小桔撂下。”钟桔环住钟孟扬,双颊聚起酒窝。

钟桔情绪恢复后,牵着钟孟扬到食堂吃黑布做的菜。

“少爷,你们在我面前亲热是要打击我吧。”黑布鼓著嘴,看着钟桔紧黏着钟孟扬。

“亲什么热,你若喜欢净可以来挽。”钟孟扬抽出手,要钟桔坐好。

“虽然少爷长得好看,但我不是那种人。”黑布送上刚炒好的糖拌牛肉。

钟桔捏了一块吃,笑道:“还是甜甜的好吃。”

看着钟桔眉开眼笑,钟孟扬才放下心。忖着明日与霸爷交易,该用什么方法套出幕后黑手。次日清晨钟孟扬练完武,换好衣裳,趁黑布与钟桔还醉时出门,昨夜他们三人喝了整整两石孟州烈酒,够让黑布他们昏个大半天。

钟孟扬先到霸爷被查封的场子晃了晃,赌场门口果然被贴上封条,署的名字是司寇院,但全京城都是由司寇院查封,因此不能代表什么。他回到南市巷子,到霸爷家门口,那里站了好几个守卫。

那些守卫昨日都跟钟孟扬交手过,知道他的厉害,双方谈了几句,钟孟扬给他们买酒钱,守卫便放他进门。霸爷的房子虽在脏乱的街上,屋子里的摆设却不马虎,处处能现出财大气粗。房子内如米行货栈一样,到处都有守卫,他走到大厅内至少看见三十个人。

霸爷说:“坐,钱应该没问题了吧?我希望这是开心的局面。”

“昨日便说了,主子与霸爷同舟共济,自然想要皆大欢喜。”

“闲话少说,是男人就别婆妈,我的钱呢?”

“霸爷没听过晚钓的鱼肥又香?”

“锅?我都快揭不开锅了,还锅?别跟我瞎扯,现在就要看到钱。”

“没问题,不过在下还有一件事需要霸爷鼎力相助。”

“我昨日四四六六说清了,除非先给钱,否则这杀头生意我做不了。”霸爷以为钟孟扬又想敲他,急着要钟孟扬掏钱。

“只是要您办件简单的事,告诉在下韩晟在哪?”

“为什么?韩晟在哪你们难道不清楚吗?”霸爷起了疑心,若钟孟扬知情,怎又会向他讨人。

“好,我们把话说明白,韩晟跑了。主子要你把人交出来,否则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钟孟扬瞪着他,仿佛煞有其事。

“人跑了?不可能,他没事跑什么跑,再说他跑了又与我何干?”

“昨晚去他藏身处确实不见人影,说,你是否与官府暗通?”钟孟扬拍著矮桌,整个人挺起身子。

“想污蔑老子!”霸爷受不了被挑衅,也跟着吼道,这一声唤来三十多个守卫围上来。

“污蔑?人是你接的,结果人不见了,这笔帐不找你算,找谁算?”钟孟扬又催加火力,只差临门一脚,“要嘛跟在下去看个究竟,要不在下可以奉主子的命令,在这里大闹特闹。”

钟孟扬站起身,不禁让那些人退了一步,霸爷昨日也见过钟孟扬的身手,要拿下他这里的人恐怕都得死。为了证明清白,霸爷只好忍着脾气,要众人退下,他说:“跟你去一趟总行吧,记得,我的钱一定要给。”

“不消霸爷提醒,只要在下见到韩晟,绝不拖欠。”

霸爷便带着钟孟扬往西南市去,这里本是阉僧危害最惨的地方,阉僧被屠后民丁放还,但钱却没跟着回来,因此他们的日子仍不见起色。特别是杨淳遇害,南靖王倒台,能送来的援助大大减少。

据霸爷说,韩晟住在城西南的小客栈,这里来往的人很杂,只要有人照应便不会被发现。钟孟扬总算摸到果实,接下来便是如何套韩晟的话,但又怕韩晟认出来,霸爷这群人又是个麻烦。

“霸爷,等会您进去看,若韩晟在,您就唤在下进去,您帮忙守门,待在下谈完立刻交钱给您。”

“现在我还得当管门的了。”霸爷老大不愿意,但看在钱的份上,又不敢忤逆钟孟扬的“主子”。但他也不想跟着进去找事,因此答应这个要求。

到客栈楼下后,霸爷先进去找韩晟,没多久他便出来,不高兴的说:“人分明在房里,我看你们是瞎了眼,还要我白走一趟。”

“霸爷息怒,主子为求谨慎自然得多些心眼,待在下商谈完,便让霸爷带钱回去。”

“快去吧,我还等著去西北市看赌场,别磨磨蹭蹭。”霸爷不耐烦的赶钟孟扬进去。

“是左手数来第二间吧?”

“老样子,就住在那里,你主子发神经吧,以为我真会害他?”

钟孟扬确认好韩晟的住所,踏着愉悦的步伐迈进,他先把脸给蒙起来,在门外敲了两声。

“是大人的使者吧?请进。”

果真是韩晟的声音。钟孟扬压住喜悦,镇静的推门进入。韩晟站在窗前,手里摇著纸扇,包头拆下后露出脸上黥字。

“霸爷说阁下有急事,敢问何事?”

“韩道长,主子有几件事要在下问你。”

“哦?不知阁下的主子是哪位?”韩晟机警地问。

“韩道长贵人多忘事,连谁把你弄进来都忘了?”韩晟不若霸爷好打发,钟孟扬只能跟他猜起哑谜。

“大人不是说两日后才有空,怎么今日来?”

“事态有变,因此主子要在下来通知一声。”

“通知?难道阁下主子想抽手,还是想要提早做事?”

韩晟也是哑谜高手,两人云来雾去始终说不到点子上,钟孟扬忖这样下去早晚会被识破。韩晟笑了笑,将扇子丢到窗外。

“阁下没话说了?或者我替阁下说,当官府的内应好玩吗?瞧你支支吾吾,飘来避去,骗得过他们,但瞒不过我。霸爷告诉我有人来访时,却说不出你的来历,我便觉得奇怪,可惜你没从他嘴里套出真正的话。”韩晟窃笑。

“哼,抓了你一样能问话。”韩晟果然没这么好骗,钟孟扬握紧拳头,忖著只能动武。

“要打,多的是人陪你玩。”

房门骤然打开,霸爷带着一大群持刀的流氓堵在门口。那扇子显然是动手的暗号。

“好,看看最后谁活着。”钟孟扬拆下面巾,掏出黔钩架在手上。

“貊人?”韩晟发现他是当日被嫁祸的貊人。

“看好了。”

霸爷手挥下,几十人杀了进来,钟孟扬一脚将韩晟踩压在墙上,让他无法动身,两手则与流氓互斗。韩晟试着挣脱,却被死死踩着,钟孟扬心分二边却丝毫不居下风。

钟孟扬的武艺远非这些人所及,他只想先打出一条路,挟韩晟到安静的地方逼供。韩晟知道钟孟扬肯定不会放过他,只有死命的挣扎,但全身的气力还抵不上他一条腿。

霸爷看几十人还动不了钟孟扬,连忙喊道:“再去叫人,老子不信叫一百个人还砍不死他!”

原本钟孟扬只想开路,无意痛下杀手,但这些人却死挡出路,他只好杀几个人当警惕。但这些流氓见了血反而更疯,他们用布把刀缠在手上,以示决心。这些流氓打架钟孟扬并不放在眼里,但他还得顾及韩晟,若不必分心,他早可以杀光在场所有人离去。

一把刀落至韩晟身旁,他使尽力气捡来刀子,往钟孟扬腿上砍去。

“看你还怎么踩!”

钟孟扬惊觉,赶紧收回脚,扫了韩晟一腿。韩晟被扫到一边,连忙站起来往窗口跳下去,钟孟扬见他逃跑,也紧追在后,霸爷的人竟也跟着追上来。三方人你追我跑,满街闯荡,韩晟被钟孟扬扫那一脚,疼得跑不快,但钟孟扬还须应付后面死缠烂打的流氓。

街上百姓纷纷闪躲,发出尖叫,他们翻倒脚伕的货车,好几匹马因惊吓乱窜,追了三条街,钟孟扬终于逮住韩晟。

霸爷的人也喘吁吁的跟来,霸爷喘着气说:“妈的,别跑,臭走狗别跑。”

“韩晟,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钟孟扬无暇理会霸爷,他紧捉韩晟,逼他说出内应。

“很可惜啊,虽然被你逮著,但我向来不擅长说话,更不喜欢被问话。”韩晟狡诈地说。

“好,看你说不说。”钟孟扬举起拳头。

“都蹲下,你们这帮流氓成天闹事,信不信把你们全抓了。蹲下!”城南的衙役接获流氓当街闹事,因此赶来阻拦。

“可惜,你必须放了我。”

韩晟说的没错,钟孟扬只能放开他,霸爷他们早作鸟兽散,跑得慢的被撂到地上用水火棍伺候。

衙役步头前来盘问:“干什么的?气力多没处发泄?上妓馆找姑娘很难吗?瞧你穿得人模人样,不至于这点钱也没有吧。”

“在下钟孟扬,抓到火凤奸细,请把消息上报朝廷。”

“这个黥脸人是叛贼?”步头惊讶地问。

钟孟扬把韩晟拖向前,“正是。”

“来人,把黥脸人押下。麻烦公子跟我走一趟,到衙门里说清楚。”

“行。”

钟孟扬便跟着衙役回到城南衙门,他忖城南督台肯定喜出望外,能抓到一名叛贼便能成为明年升职的凭证。只要上报区天莹,事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嗄?叛贼?快,快把他带上前。”督台如钟孟扬所想,马上开堂会审。

“你会后悔与角天师作对。”韩晟恨恨地说。

“是吗?不如快说出是谁里应外合,少吃点皮肉苦。”钟孟扬笑道。

“堂下叛逆,报上名来!”

“大人冤枉啊,小人虽然曾犯窃盗,但被黥字后已经洗心革面。但这位公子却硬把小人当叛逆。”

“还演戏。”钟孟扬嗤笑道:“督台大人,此人名韩晟,为九翼之一,知道火凤贼许多内情。请大人速呈报上去。”钟孟扬知道案件须经过司寇院、大棘寺,才能转到太政府,事关火凤,这中间关口也不拖沓,以免被御史府弹劾。

此时有名衙役附在督台耳边细语,督台大惊:“什么?好,混帐叛贼,上头要本官速速查办。来人,上枷锁!”

但衙役却乘钟孟扬不备压制住他,钟孟扬被铐上精铁所锻造的手铐、脚镣,这般衙役费了好大力气才制伏。

连督台也暗暗吃惊,若不是钟孟扬没有防备,恐怕五十个人也拦不住。

“逆贼钟孟扬,火凤孽徒,直接关押问斩。你不必挣扎,这连大熊、猛虎也扯不开,专门用来对付你这种穷凶恶极的罪犯。”

“你是火凤内应?”钟孟扬睚眦俱裂,仿佛要将督台活活扒皮。

“貊人虽然善战,就是脑子笨了些。”衙役松开韩晟,他踹了钟孟扬一脚,“这是还你的。”

钟孟扬使劲拳力挣脱,但手铐脚镣却只发出沉重的响音。竟两次栽在韩晟手上,钟孟扬怒不可遏的嘶吼。

“我提醒过你,千万不要跟角天师作对,这次我会看着你被斩,以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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