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微物之神》

《微物之神》这部小说，是由印度作家阿兰达蒂·洛伊所写的一部有关家族人物爱与恨、生与死的小说。通过一个大家庭的缩影也折射出了印度这个国家在20世纪所存在的非人性化的种姓制度、男权至上的家庭观、英国殖民的种族观以及披着无产阶级外衣、为了一己私利而歪曲事实的利己主义者。

这本书分为21个章节，它以穿插、拼接、重复的方式讲了瑞海儿和艾斯沙这一对异卵双胞胎家里人的故事。

阿慕，瑞海儿和艾斯沙的妈妈，从学校毕业以后，因为渴望逃脱一成不变等待提亲的生活，去了远方表亲家度假，在度假的过程中遇到了她未来的丈夫，结婚后生下了一儿一女。丈夫的老板看中阿慕的美色，便提出以升职为条件，让阿慕去他的房间里，受他“照顾”一个月。阿慕受不了丈夫的软弱和酗酒，最终与丈夫离婚回到她的家乡阿耶门连。作为一个离婚并带有两个孩子的妇女，阿慕不仅受着周围人的歧视，还承受着家里人的责备与轻视。之后的一个夜晚，她在河边遇到了处于“贱民”阶级的维鲁沙。维鲁沙是她们家的木匠。两人在河边的小船里发生了关系。并且一直保持着关系，直到最后被维鲁沙爸爸发现并告诉了阿慕的家人。维鲁沙遭到了警察的毒打致死，而阿慕也因此被囚禁家中，后来离家在外谋生，最后孤独的死在一家旅馆中。

瑞海儿的舅舅恰克，在牛津上学时与一名英国女人玛格丽特相识，两人在家长的反对下结婚。一年之后，玛格丽特生下了女儿苏菲默尔。但因为无法忍受恰克的缺点以及经济压力，两人离婚。玛格丽特另嫁，恰克回到阿耶门连。他在家乡经营着母亲的“天堂果菜腌制厂”。直到前妻的丈夫因为车祸死亡，恰克邀请前妻来阿耶门连生活。但不久，他们的女儿就淹死在河里。恰克因为心碎，离开印度去了加拿大生活。

瑞海儿和艾斯沙从出生就在一起生活，但因为一次意外，他们的表妹苏菲默尔落水淹死。艾斯沙，这个所谓的“凶手”被送回爸爸身边，而瑞海儿在外祖母家独自生活。其间瑞海儿上了大学，结了婚，然后移居美国，离婚，独自在美国生活。几年过后，艾斯沙的爸爸因为自己要去远方工作，又把艾斯沙送回阿耶门连，瑞海儿因为亲情再次回到家乡。故事也在两人的陪伴下结尾。、

正如我在最开始时所说的，这部小说折射出了印度社会的各种非人性化的压迫。这其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在种姓制度与男性沙文主义社会的双重压迫下印度女性的艰难处境。比如阿慕，阿慕的母亲玛玛奇，以及她的姑妈宝宝克加玛。

种姓制度又称为贱籍制度，它把人分为四等，从高到低分别是婆罗门、刹帝利、吠舍以及首陀罗。还有一种被排除在种姓外的人，即所谓“不可接受的贱民”，又称“达利特”，他们社会地位最低，最受歧视。在这本书中阿慕的家族即为第三等级的吠舍，阿慕的爸爸是“大英帝国昆虫学家”，妈妈经营自己的果酱生意。他们的家境殷实，经常会资助贫苦的下层人民，还会为“贱民”盖学校等。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心地善良或家庭和谐。实际上，阿慕和母亲经常在家中遭到父亲帕帕奇的毒打，特别是她的母亲玛玛奇。帕帕奇憎恶妻子制作腌果菜生意而获得注意力，他自己却退休在家无所事事。因此，他的嫉妒心致使他每天晚上拿一只黄铜花瓶殴打她。直到恰克，他们的儿子，从牛津回来以后发现此事，制止了父亲。从此以后帕帕奇再也没有和妻子说过话，只是在访客到来的时候，坐在阳台上“缝他的衬衫上并未掉落的纽扣”，让阿耶门连的人们对于他工作的妻子产生负面的看法。而玛玛奇从那一天起“收拾好她为人妻的心情，将它交由恰克照顾”。“从那时起，他变成她所有情感的贮藏所，变成了她的男人，她唯一的爱”。也因为这份畸形的爱使她憎恶恰克的妻子玛格丽特，憎恶玛格丽特离开恰克，但更憎恶玛格丽特是恰克的妻子。玛玛奇只满足于将玛格丽特看成恰克众多“需要”中的一个。这种扭曲的心理，是帕帕奇的殴打造成的，是恰克的援助造成的，更重要的，是这个社会上唯男性独尊的观念造成的。玛玛奇有经济能力，但她却无法脱离她的领导者。当帕帕奇这个领导者离开以后，她把她整个人又依附在了另一个领导者身上。她选择让她的男人支配她，不管是丈夫还是儿子。从玛玛奇身上可以看出，这个男性沙文主义的社会，不仅受到男性的保护，也受到女性的默许甚至支持。

阿慕，尽管出身于普通阶层，但婚姻的不幸让她成了一个离婚的女人。在阿慕眼里，从离婚那一刻开始，她的未来就不存在了，等待她的只有阿耶门连的前阳台和后阳台。在他人眼里，一个离婚的女人是应该遭到唾弃的，是没有“法律地位”的。而离婚女人的“私生子”比近亲交配还要糟糕。在这个不平等的社会里，阿慕承受着别人的轻视，带着儿女艰难的活着。但与她的母亲不同的是，阿慕的内心深处有反抗意识。她看到了这是一个男性控制的社会，看到了她所受到的不平等的待遇。但她只能承受，无力反抗。而当她内心与她所战斗的东西产生了自杀式轰炸机式的愤怒之后，阿慕被带领着走近了那个男人，走上了那艘小船。她冲破了种姓制度的围墙，与一个“贱民”结合。他们将自己的命运和未来抛之脑后，让他们的爱、疯狂、希望以及无尽的喜悦以一种自毁式的方式每个夜晚维持下来。最终，阿慕为她的越界付出了沉痛的代价。她的维鲁沙惨遭重手，死在狱中。而她自己则孤零零的死在一个小旅馆中。三十一岁，一个可以活也可以死的年龄。

瑞海儿的姑婆宝宝克加玛，她是一个迫害者，也是一个受害者。但她首先是一个受害者，然后才是一个迫害者。宝宝克加玛深受种姓制度与男性沙文主义的束缚。她将自己放在圈里，不愿出来也不愿让他人出来。爱情是造成宝宝克加玛悲惨生活的助推手，在她十八岁时，爱上了从爱尔兰来的年轻的神父。每当神父来到她家中时，她总是千方百计吸引神父的注意力。一年以后当神父因为职责需要离开阿耶门连后，宝宝将她全部的希望投注于信仰上，渴望通过这条道路走近神父。但修道院的生活并不如意，最终她还俗，远赴美国学习。带着学位回到家乡以后，她便在阿耶门连沉寂般的消耗生命。宝宝克加玛是社会制度的维护者与监督者。当她知道阿慕与“贱民”私通以后，她带着预言者般的成就感去警察局告发了这桩丑闻。在表面的震惊下，宝宝克加玛用夸张的语言、胜利的姿态叙述了一个与事实大相径庭的故事。当事情的真相开始浮现出来时，宝宝克加玛萎缩了。为了躲过不实控诉的罪行，她用阿慕威胁瑞海儿和艾斯沙，让他们为她所提供的证词作证，帮她指认凶手。最终，艾斯沙为了自己的妈妈，指证了他喜爱的维鲁沙，这也给两个孩子的童年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宝宝克加玛的胜利是一群人的胜利，她作为社会制度的忠实仆人，被社会制度紧紧控制，她不允许自己违反规则， 更不能容忍别人违反规则。她是男性眼中理想的印度女人。

《微物之神》这部小说的叙述方式就好像小鸡破壳一般，从缝隙逐渐延伸，最终多条缝隙重合，挣脱蛋壳。最开始读会让人不知所云，当你越深入了解就越好奇作者在章节末所说的“有时候一天之内事情就可以改变”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好奇心是驱动我读下去的动力。这本书的叙述方式与我之前读的托尼·莫里森的《所罗门之歌》有些类似，都是从故事中的一个点慢慢展开成一个完整的画卷。但相比之下，我认为《所罗门之歌》的叙述更容易让读者把故事连成整体，而《微物之神》则需要回想很多。我认为它是一部很值得琢磨的小说，也是一部要想完全了解就不得不读第二遍的小说，因为读第一遍的时候，有些片段你或许根本不知道在讲什么。当你重新读第二遍的时候，它们才会闪出光芒。（2018.0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