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素(组诗)

1    仲夏的家园

青山被挖去一半

透明的矿石出产

风又改变了方向

黄土在风中倾塌

沉入黄土


风吹起头发

玫红色天空脱落一片

过于沉重的旅途

供六月的原野濯洗与灼烧


孤独的男孩解下手风琴

风又改变了方向

屋顶的警报得到回应

是痴情松树的歌曲

是善良死水的呼吸


2    飞光

张开双臂

任飞光来去

如我般静立的

荒原中雾霭泛滥

无法读懂的眼神


目睹了太多

灰色的照明

在雨霁处轮转

为照亮自己

多么接近

死亡


3    梅雨时节

背靠着森林的村庄

或也曾是一座森林

在某时某刻燃烧

某时某刻被淹没

森林说没关系

舀一瓢河水掺着余烬

就能播种生机


坐落在河畔的村庄

赞美着雨水与太阳

光辉中安稳闪耀的

在某时某刻燃烧

某时某刻被淹没

人们说没关系

苦难最容易被忘记


就像离家路上的你

淋湿的衣服会干

车轮碾过

溅起的已不是雨


4    发疯的王

收回我的沉默

收回我的悲拗

夏天已经死去

不种庄稼的土地长得更高

不种庄稼的男人烂得更快


那么回答是一生在虚无中寻找

直到母语被宽慰

直到母语宽慰我

解开束缚吾王旗帜的缆绳

在铁的注视下

任雷电游过全身


5    麻雀

在南方

温和的日子里

太阳很高

乌云很远


淌过一片竹林的溪涧

竹林无边无际

水没有消失

成为清凉的泉


就在这里歇脚吧

一只麻雀飞了太久

翅膀在竹叶下颤抖着

如潦草字迹般飞翔

我已走了太久

却仍旧走在南方


6    麻雀与钟楼

天空换上了黑裙子

将寂静的河畔留给白色

白色从羽毛间渗出


那般潮湿浓稠的空气

让人误以为是泪水

模糊了视野


风不安地吹着

谁也无法扳倒谁


那么你是我不变的影子

那么你是我旋转的心脏


7    云梦泽

爱人

昨夜你在远方挥手

高举着故乡的马桑条

黎明时分河道宽广

八百里的漂泊

湖是水的燃烧


我把名字投入湖中

它定会溯流而上

你要将它留在心中

不要说出


在八百里的漂泊中

停下你的祈祷吧

爱人

让我们点起灯

呼唤黄昏


8    企图

让我看到未经天光涂抹的绿色

让我的眼瞳发芽

让我骑雷电而来

让我永远住在夏天


天空下雨让我让我

下雨


樱花树的长势因季风而偏差

我们在风中倾倒


地面上满是尘土

湖水也并不清澈

所以第一滴雨

落在我的肩头


9    雨天的望城

冰冷的童谣从陌生的嘴中说出

一张缺氧的面孔

在记忆的田埂上

衔着暮光奔逃


女人的声调因此变暖

不到五十里,瞳孔失掉颜色

声母和韵脚分离


融合开始于

干枯的河床

水的苦难悬在云层之上


传言

那躯体在混沌中苏醒

我如此固执

永不会燃烧


16.4—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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