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送钱斯》——当你倒下，我会送你回家

2009年的《护送钱斯》，一部用心讲好小故事的典范之作，不该被我们忽略

近日战友圈中流传着一部看起来可信度很高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退役军官法》（草案），其中对退役军人社会地位、经济待遇、服务保障直至身后事都给予了明确，而其中关于殡葬待遇的条文也被单独拿出来调侃，有赞、有贬、有玩劣不一而足。但这一法案如若是真，那我们这些已经离开部队的前军人也将成为获益者。有感于次，想起多年前看过的一部影片《护送钱斯》，特将一些观感与体验分享于此。

《护送钱斯》是HBO于2009年拍摄投映的一部小众军事题材影片，尽管豆瓣评分是8.1这个模棱两可的分数，但我却觉得这个分数给低了。故事的主线极为简单，恰如电影海报上的那行注解“when one falls,another brings him home”，而支线则几乎没有。故事发生在伊拉克战争期间的美国本土，一位美国海军陆战队中校军官迈克（演员不算大牌，在阿汤哥还是小鲜肉的时代一同参演过军旅题材的法律片《义海雄风》），因脱离作战部队长期在参谋机构任职而不得志，恰巧看到伊拉克阵亡将士名单中有一人（陆战队下士钱斯）与其同乡，遂申请执行本该由士官完成的灵柩护送任务。影片围绕着阵亡将士灵柩返乡的这一路展开，以一连串的殡葬礼仪将肃穆庄重的氛围铺陈其中。下面以影片节奏带相关知识点逐一分析。

一、你为国家而死便获最高礼遇

在华盛顿特区隔波多马克河相望的佛吉尼亚州土地上，坐落着一座由私人庄园征用改建而成的阿灵顿国家公墓。按美军军规，凡在实际作战行动中阵亡、病故，或获得V字英勇缀饰铜星勋章以上级别荣誉的军人在战后亡故的，都可与政治领袖、对国家杰出贡献者以相同待遇入葬阿灵顿国家公墓。为维护墓园秩序并执行葬礼，美国陆军将其第7步兵团第2营专门指定为陵园警卫及仪仗部队，该部官兵更是有权在其军服袋口佩戴“荣誉殿堂守卫”纪念章以显荣耀。即便在伊拉克战争、阿富汗反恐战争爆发，美军两线作战，兵力极为紧张的几年中，这支部队也牢牢扎根墓园。在其它部队乘坐支奴干直升机占领山头要隘，驾驶悍马越野车驰骋沙漠腹地时绝不离开岗位，以急迂有度的庄重步态驭马操枪，为长眠的阵亡将士站岗守陵。当然，阵亡将士除入葬阿灵顿公墓外，也有权选择回乡安葬。《护送钱斯》中这位阵亡的陆战队下士钱斯，虽以其战斗中的英勇表现足以获得入葬阿灵顿的资格，但还是按其父母意愿将其灵柩护送回蒙大拿州的故土安葬。

二、最柔缓的触碰致以最真诚的敬意

钱斯的遗体由德国军事基地转运回美国本土后，首先在位于多佛军事基地内的殡仪中心进行接收处理。这个过程中需对遗体进行洗消美容，缝制全新的下葬军装为其换着，同时由专门机构对执行任务的护送人员进行系统培训。在这个过程中，影片镜头的移动和速度尤其缓慢，那些擦拭肌体、触碰皮肤的细腻特写无不体现着对阵亡将士的尊崇与敬意。联想到我在部队时曾参与操办过一位意外身亡士官的身后事。这名士官火化前家属最大的心愿是能否让他穿着军装化为骨殖，可当时我军07式军装虽然下发，却要求官兵退伍转业时需上交军需部门。同时，我军也没有任何一部可以规范官兵葬礼形制规格的制度规定可以遵循。于是，就这么一个合情合理的小小心愿，我们也是经过层层请示后才得以实现。两相对比，差距明显，要让战士慷慨赴死，当然该许以死后的尊严。

三、庄重的军礼将伴你走完最后一程

全片让人记忆最为深刻的，非无处不在的军礼莫属。从军事基地的运输机上抬下灵柩时，迎接队伍冒雨列队敬礼；灵车从殡葬中心驶往机场港口时，中心所有官兵列队敬礼；灵柩运输过程中的每一个环节，无论装入机舱还是运出机舱，迈克中校都庄重的立正敬礼（这里顺提一点：国内字幕组将其翻译为上校，但其军衔为一枚银色橡树叶，确为中校无疑）；棺椁下葬仪仗队鸣枪默哀时，在场的现役军人依旧是列队敬礼。这些军礼不同于我们日常好莱坞大片里看到的帅气的刷眉毛二指礼，而是我们之前从未见过的，极慢速缓缓抬起的标准齐眉礼。于此相配合的，则是护棂军官的着装。麦克中校执行任务期间穿着的是标准的陆战队常服配船便帽，而在灵柩到达目的地后，他换上了庄重的军礼服。目前我军07式军服配发了军礼服，用于较为庄重的各种场合。但熟悉美军的军迷朋友知道，美军除作训服、常服和礼服外，其实还有晚宴服。礼服用于庄重操典场合，宴会服则专用于礼宾社交场合。葬礼属于庄重场合，所以迈克中校由橄榄褐色常服换着为藏青色军礼服。谈完这些我们还可以观察到，影片中不仅是军人，连各种场合里出现的平民，也都脱帽行礼。甚至在灵车驶近目的地时，所有车辆全部停止超车、自行跟随灵车并打开大灯致以敬意。也是在看到这里时，眼泪便难以控制。

钱斯“回家”途中，所有路遇车辆全都自行跟从并开灯致意，不信看到这里你还能泪点高

四、自我认同方能赢得全社会的尊重

我们过去常常听说军人就该活雷锋，近些年风向忽变，军人开始得到越来越多的尊重，车站里过去从未发挥实际作用的军人窗口、绿色通道也开始投入使用。我却以为，尚武崇军不该是一阵风似的忽冷忽热，军人的权利应该是以法律形式明确下来，并得到绝对保障。我们在影片中看到，迈克中校在进入机场安检口时被要求脱下军装检查（因为军服上的金属物件很多，确实容易对仪器造成干扰），但他坚持不脱军装，并要求对其进行单独检查。不了解的观众可能会认为这是不是太矫情了，但我却以为理所当然。记得我们刚刚考入军校时穿的军装是没有肩章、领花和帽徽的，后来经过艰苦的训练才获得了佩戴军衔服饰的资格，并且很长时间里都以那副被汗水从红色浸渍成紫黑色的肩章为荣，过去的老兵哭的最凶的时候也是离开部队，被摘下军衔服饰的那一刻。迈克中校不脱军装的举动，正是捍卫了军人的尊严和军服的荣耀。如果我们注意细节，会发现他完成护棂任务后将军装换为了便装，乘坐飞机时也不再乘坐头等舱而改乘经济舱。这一细节恰恰说明，他的“矫情”并非为了贪图享受，而是来自于严格的军人操守和制度规范。也恰恰因为他得体的举止和一丝不苟的专注，使其沿途先后收获了免费升舱、先行离机、货场夜宿等一系列礼遇，还收获了机场工作人员祝福祈祷的十字架饰物，以及同机乘客尊崇的目光。

《护送钱斯》全片没有任何直接的战斗场面，开头的战争描述全是黑镜头带画外的战场声响，成本应该很小，与早其一年的《拆弹部队》相比投资不可比拟。加之其叙事节奏缓慢，与主流战争电影的快速节奏和凌厉剪辑完全不同，自然显得默默无闻。但无可厚非的是，一旦你安静的看完它，一定会被它专心致志讲故事的精诚所打动，一定会为那些肃穆庄重的场景澎湃落泪。

2011年，我在部队处理了最后一次士兵意外亡故的后续事宜。当我与战友怀抱骨灰盒送其返乡时，先是被要求按经费标准不得乘坐飞机，后又在乘坐列车时被要求开具各种繁琐证明，直至我们在列车上被旁人躲之不及而不得不把战友的骨灰用布袋布套层层包裹藏于座位内侧。观看这部《护送钱斯》恰在此行返回后不久，我和几位军务科的哥么边看边抹眼泪，心中念及诸多不如人的窘迫、尴尬与悲愤。时至今日，不论那流传着的退役军官法（草案）是否属实，也不知何时才能实现。但在我的心中，这早已是一份迟来的权益和荣誉了。

中韩蜜月期时，朝鲜战争中牺牲在半岛的部分志愿军烈士遗骨得以魂归故里。但由于随后的峰回路转，不知那些没能回来的战友待到何时才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