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回不去的才叫过去，留不住的才叫青春。
1.
2017年8月5-6日，我来到南京师范大学，参加同学聚会。
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已经整整20年。中间隔着的长长光阴，改变的不仅仅是我们的容颜。之前，我几番犹豫，去，还是不去？
班长说：不来的理由有千万种，来的理由只有一个--重走一回青春。
这句话让我决定，去，赴一场与青春的约会。
2.
1993年9月15日，我来到南师大古色古香的随园校区，成为中文系的一名学生。半个月后，班上42名同学变成41名，另外的那1个，因故休学。班级的第一次聚会，也成了送别晚会。
那天应该是中秋，月色是否清凉，我已经记不清。也许是当时根本没有心情去看月亮，因为，我就是那“另外的1个"。
一年之后，我重回校园，成为下一届学生，但始终与原来的室友同吃同住，直到她们毕业。
四年里，南京这个陌生的城市，成了第二故乡。宁海路的梧桐、山西路的影院、湖南路的书店、夫子庙的小吃、中华门的城墙、玄武湖的月色……都成了最美好的记忆。
天堂总在记忆里，青春留在石头城。此后我们各奔东西，20年的时光里，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未婚有人离，有人仕途上青云，有人郁郁不得志……
3.
包场是江苏省海门市一个偏僻的乡村，它距南京，375公里。
25年前，需要清晨5：30就早早守在路边，等候六点的那班长途车。错过这班，就得等第二天。
冬季的5：30，天还没放亮。父母陪我站在马路上，在昏暗中紧盯远远开来的每一辆长途车，试图在最短时间内辨认出车窗前那一块两尺见方的纸牌上写的是否”南京“二字。
晨光昏暗，有时候车速稍快，辨认不及，车子已经擦身而过。我们立刻拖着行李，一边大声疾呼，一边慌急慌忙地追赶汽车，唯恐司机在到后视镜上注意不到，扬尘而去。
汽车一路西行，几乎贯穿南通六县一市，然后途径泰州、镇江、扬州等地，路上不断地上客下客，有人拖着行李，有人抱着孩子，把所有的过道都挤得水泄不通。
中午时分一般会在海安县短暂停靠，休息30分钟。除了驾驶员，很少有人会正式吃一顿午餐，大多是自己带的干粮，随便啃一啃填填肚子。更不敢放开喝水，因为没有那么多的服务站。
窗外时而乡野，时而闹市，晃晃悠悠一整天，黄昏五点半才会到达中央门车站。出了中央门，再转两班公交车，疲惫不堪地赶到学校。
那条遥远的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一趟又一趟，一个学期又一个学期……
我总是在梦里错过这班车，一急，醒来，发现已经毕业多年。三百公里尘与土，回首当年成往事。
25年后，我一边聊天一边在手机微信里订了车票，提前15分钟到车站取了票，就上了大巴。
大巴两个小时会有一班，宽敞平稳，一人一座，空调适宜，不到四个小时到达小红山客运站。再打个滴滴顺风车，就到了随园。
4
聚会有个环节，大家畅谈”我相信“，说说到了不惑之年，还相信些什么？
很多人并没有精心准备，但一开口，分明是沧海和桑田。
同学甲说：有一年在汶川采访，房子在身后几米处倒塌，死神擦肩而过。有一年突然腹痛，熬到下班去看急诊，查知主动脉瘤破裂。这种情况抢救不及时，死亡率极高。他侥幸又一次逃过死神之约。这辈子其实是一趟旅程，随时可能下车，所以我们要尽情体验旅程中的风景，享受家人和友人的陪伴。
同学乙说：很多道理，四十岁以后才懂。比如幸福。它不是一时一地的冲动，不是今天台上轻描淡写的一句 “我很幸福”，幸福是踏实和坚守，幸福是责任和担当。
同学丙说：这个世界，有些看得见，有些看不见。看不见的，不代表没有。看得见的，也未必真实。
同学丁说：这些年离开校园，连书都很少读，每天关注的是物资的价格和股市的涨跌，深夜梦回，会怀疑自己是否曾经读过中文系？
这样的怀疑，我也有。
有一套钱钟书的《谈艺录》，当时在南师后门口的书店，我前后去了三次，几番摩挲不舍放下，终于咬咬牙花了100多元买下六本书，欢天喜地搬回宿舍，看了又看，看了还看。
20年后，钱钟书在书柜里蒙了灰尘，我抽出一本打开，密密麻麻的文字，不知道它在说什么……
去年，我把它们打包送人。一起打包送走的，还有对文学的热爱和痴迷。
一个女生自曝，20多年前某夜，大雨滂沱，有个男生专门找到她，送了一张唱片，表露爱意。
女生太过意外，一时慌了手脚，拒绝了他，但两个人一直是好朋友。这段公案，也成了历次同学聚会调侃的话题。
20多年后，女生说：佛教有一个词，叫”缘生“。人与人之间缘分，需要走到一定的生命节点，太早或者太晚，都会错过。并不是那个男生不好，也不是自己不喜欢，是缘分不够。
但，她非常感谢这个男生，给了她一份信心，让她懂得在遇到下一份恋情时，勇敢接受。
然后，她坦然拥抱了一下男生。男生沉默着微笑，没有任何辩解。
那一刻，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那一刻，过去的，终于放下。
5.
人到中年，保养得再好，都隐瞒不了年龄。女同学大多瘦了，男同学大多胖了。只有一点相似，大家都老了。
有个帅气的男生，依然帅气，头发却染上星星点点的灰白，同学们笑称他是最时尚的”奶奶灰“。
再时尚，头发都不再黑亮。
两天里，几度湿润眼眶。因为内心清楚地知道，过去，已经回不去了；而青春也渐行渐远，看不清当初的模样。廿载青春云和月，等闲白了少年头。
两日后，我们各自踏上归途，终点站有家人在等待，有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在等待，有已经习惯的生活节奏在等待。
不是没有留恋和怅惘，只是回不去的才叫过去，留不住的才叫青春。时间倒流未必是件幸福的事情，就让过去成为过去，就让青春留在记忆，就让白发渐染双鬓。
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电脑反复播放着谭维维的歌：
“人生中最美的珍藏，正是那些往日时光，虽然穷得只剩下快乐……”
“如今我们变了模样，为了生活天天奔忙，但是只要想起往日时光，你的眼睛就会发亮……”
听完这首歌，我就要去给女儿打饭，下午联系工作上的事情，还有读完包里那本《彼得.里奇教你理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