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白君：1504年11月26日，卡斯蒂利亚女王病逝，将王位留给了胡安娜，而由费尔南多摄政，直到查理五世成年。然而，费尔南多却有更大的野心……
看着形容枯槁的伊莎贝拉，在修女们的帮助下做完最后的圣礼，费尔南多的内心被痛苦一块一块地撕裂开来。
他只听见了修士口中最后的两个拉丁文祷词，而伊莎贝拉面容平静地叹了一口气，在眼前划了十字，并再看了一眼费尔南多，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
修士说完“这就成了”[1]之后，伊莎贝拉就溘然长逝。她的手从费尔南多的手中滑落。
费尔南多再看了一眼伊莎贝拉这具躯体，经过几个月水肿、高烧的折磨，终于了无生气。费尔南多反而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她的灵前往上帝那里了，回到神圣的荣耀之中，不用再忍受这肉体的苦难了。”
许久之后，费尔南多在西斯内罗斯的搀扶下，勉强从床边起身，将剩下遗体处理的事情交给了圣职人员。
费尔南多缓慢地踱步向外，神情恍惚地走出了卧室。他的气息也仿佛与伊沙贝拉一同离去，只留下一具空壳，行尸走肉般的迈着腿前行。
“陛下，女王灵柩的送别之程我已经安排好了，请您定夺一下。”西斯内罗斯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费尔南多停了一下，示意他继续说，双腿继续带着他来到拉莫塔城堡内院的花园里。
只听西斯内罗斯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说，“从坎波这里出发后，先将女王的灵柩送往她小时候生活过的阿雷瓦洛，之后我们再折回到托罗，就是您和女王在卡斯蒂利亚继承战争中取胜的地方。接下来就南下，经过卡尔德尼奥萨至托雷多，然后再出发前往哈恩，最后到达格拉纳达。我这么安排，是考虑到，让女王的遗体，沿着她生前最重要地方再走过一遍。预计应该在圣诞节前，会抵达阿尔罕布拉，然后在圣方济各修道院下葬。您觉得这样安排如何？”
费尔南多听着西斯内罗斯提到过的这一个个地方，脑中闪现的都是伊莎贝拉生前的画面：从阿雷瓦洛那个美丽动人的少女，到托罗战争中英武飒爽的指挥官，还有征服格拉纳达时果断坚定的女王。
忍不住的泪滑过他的脸颊，当西斯内罗斯再次询问他的意见时，费尔南多才发现有东西在嗓子里哽噎，他吸了吸鼻子然后咳嗽了两声，“很好，就这样办吧。”
西斯内罗斯应声后告退。费尔南多仰望着云层浓厚的天空，想必伊莎贝拉在飞升天堂的空中，至少会再看他一眼吧。他用力地在云层中间，寻找伊莎贝拉的影子。
但只有几滴细雨飘入他的眼睛，费尔南多收回了脖子，庭院里的小雨已经渐渐密集，雨滴迅速增大，直至倾盆而下。他想起伊莎贝拉生前说过的话，“在我死后，大雨倾盆”，费尔南多看了看天，不由得对着云层说，“伊莎，你的预言应验了。”
直到雨水浇透了他的衣服，费尔南多才收起愁容，走向书房。
换了件干衣服，他来到书桌前，摊开纸笔，打算给费利佩写一封信。
略作思考后，费尔南多写道：
“费利佩，
今天，卡斯蒂利亚的女王伊莎贝拉已经荣归天国。她是有史以来，最好也是最出色的妻子和女王。她的离世，给我带来的悲伤正撕裂着我的心……”
费尔南多又忍不住老泪纵横，顿了顿之后，他继续写道，“生于虔诚、死于神圣，伊莎贝拉让我们相信，如今她已经身处我主的荣耀里。而这对她来说，比尘世间的王国更加美好，也更加永久。我毫不怀疑，她将在天国里，享有与尘世同样的地位与荣耀。”
费尔南多停下来，双手紧握成拳，闭上眼睛默祷了几句，以胸前的十字为结束，又继续写信。
虽然伊莎贝拉刚刚过逝，但他要向这个野心颇大的女婿重申，只有胡安娜一同前来卡斯蒂利亚接受宣誓，否则费利佩在这里将没有一丁点的权力。
想到两个月前，费利佩私自与路易十二在布卢瓦签订的条约，就让费尔南多腹部各处的气一涌而来。
“这个蠢货！就为了当一个完整的勃艮第公爵，把米兰和伦巴第拱手让人。”费尔南多已经写不下去，把笔重重地摔在了信纸上。
“法兰克人像狐狸一样多变，费利佩竟然相信那一纸婚约，就能联合路易十二一起来对付我，简直做梦！”费尔南多越想越气，干脆将笔和墨全部丢了出去，拿起写好的几页信，撕得粉碎。
在房间里踱了几十个来回，才让他稍微平静下来，费尔南多叫人通知卡斯蒂利亚的代表们前往议事厅。
换了身衣装，费尔南多将原本代表卡斯蒂利亚女王胡安娜的旗帜也一同带到了议事厅。在代表们坐定之后，他说道，“诸位已经知道，尊贵的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我费尔南多的妻子，已经溘然逝世，回到了上帝身边。”
与代表们一同默哀了片刻后，费尔南多宣布说，“根据女王的遗嘱，由我们的女儿，胡安娜继承王位。”
卡斯蒂利亚的代表们频频点头，“但是……”费尔南多拿出一本小册子，“在上次胡安娜和费利佩前来的时候，你们也都看到，胡安娜的精神十分不稳定。这里是由布鲁塞尔的内政官，所记录下的胡安娜近乎疯狂的事例。”
代表们拿到册子翻开看后，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费尔南多提高了嗓音，“在胡安娜和费利佩的儿子——查理成年之前，由我代为摄政，管理卡斯蒂利亚。”
此时，代表们的议论声变成了吵闹声，一位莱昂的代表说，“即便是胡安娜女王因为精神状况不佳，不能管理，也应该由其丈夫勃艮第公爵费利佩来摄政啊！”
其他几位代表也一同相应，费尔南多早知道这些卡斯蒂利亚人会有这样的反应，他示意西斯内罗斯发言。
“诸位！请听我说。”西斯内罗斯起身后，用高声压低了代表们的嘈杂声。
待众人安静下来之后，西斯内罗斯继续说，“女王陛下在十月份，已经在几位贵族和公证人面前留下遗嘱，我也是见证人之一。晚些时候，我们会正式公布这份遗嘱和伊莎贝拉女王今日逝世前的补充条款[2]。”
费尔南多知道这些贵族们所担心的是，害怕他独揽卡斯蒂利亚大权。伊莎贝拉生前对西斯内罗斯委以重任，他也是值得卡斯蒂利亚贵族们信任的首相，因此他的话比费尔南多自己的话，要更具说服力。
只听西斯内罗斯继续说，“女王在遗嘱中，的确让阿拉贡的费尔南多国王摄政管理卡斯蒂利亚，直到查理成人。”
托罗一位主教站起来说，“我们不同意，由阿拉贡的国王来管理卡斯蒂利亚，卡斯蒂利亚的女王应该、而且也必须是卡斯蒂利亚人！”
费尔南多已经非常生气，但他知道，这里的议会比起阿拉贡的议会来说，还算容易对付，“诸位，我不会将我的意志强加于你们，不过这的确也是你们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生前的遗嘱。”
西斯内罗斯也继续抚慰代表们说，“各位，目前费尔南多国王已经写信给费利佩公爵，请他务必带领胡安娜女王一同前来。但在这段时间里，卡斯蒂利亚不能无主，也只能由费尔南多国王代为摄政了。”
诸位代表又经过一番议论和争吵之后，他们暂且同意在女王下葬之后，会在随后召开的卡斯蒂利亚议会上，向费尔南多宣布效忠，但这仅且只限于费利佩公爵和胡安娜女王到来之前。
费尔南多也暂且同意了这个决定，随后他又安排了一些地方新的主教、总督和行政长官人选。散会后，费尔南多又独自回到书房中，写完了那封给费利佩的信。
封印好信之后，费尔南多独坐书房，他感觉有一群潜伏在暗处，由孤独组成的士兵，正渐渐走出来，步步紧逼，将他包围。而费尔南多却四面无援，他就在那里坐着，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但，在这一刻到来之前，阿拉贡或许还有转机。费尔南多起身走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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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丁语Consummātum est，意为“这就成了”，“一切都已经完成”的意思。语出《圣经·约翰福音》19章30节 ，耶稣在临死前说出这句话后，便断气而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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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坎波城》是伊莎贝拉在10月立下的遗嘱，1504年11月26日伊莎贝拉逝世前，补充了遗嘱，增加了善待印第安人的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