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让人经过并且爱过

我最近在家里啥也不想干，唯一做的就是在脑海里整理记忆的碎片。就像从前的PC机，有磁盘整理功能。

我很喜欢看碎片整理的过程，觉得那个很有趣，于是隔一段时间就要整理一下，会盯着屏幕看很久，蓝绿黄红如同条形码，一行行，慢慢蓝色聚集越来越多，成了一整条，当中也难免会夹杂着细细的红，表示无法识别。强迫症犯起来就要重扫一遍，但往往结果还是一样。

我在进行大脑里的碎片整理时，惊讶地发现，竟然没有大块大块的“蓝色”，全部都是或粗或细的线条！也就是说所有的记忆都是碎片化的。要么只记得某个人的脸孔，有关ta的事却想不起来，要么脸不记得，只记得ta跟我讲过的一些话，要么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近年来，在我记忆中汇成蓝海的人，原来那么稀少，只留下孤帆远影碧空尽的画面……

我马上打电话给我一个朋友，劈头盖脸就问：“你能说出大段大段连续不断对一个人的记忆吗？”

我这个朋友也是个自由职业，编剧。她昨晚熬夜，还在睡，被我吵醒，迷迷糊糊答：“不可能连续不断啊，要写分镜头的嘛，不然导演怎么拍？观众看也没劲啊……”嘟声挂断。

我不确定她知不知道是我，还是把我当成了谁。不过她的回答让我稍微安心了些。对啊，在电影里回忆也是一组组闪回的片段构成的啊，怎么会大段大段！把亮点记得就足矣了。

壹/

去年我在大理喜洲，夜深时分准备开过一条窄桥。司机突然把车慢下来，熄了灯。我心头一紧，只听他说：“这桥我叫它天籁之路，你听，路边有各种昆虫叫。月色好的夜晚，我就关了灯，慢慢滑过去。”我抬头望见夜空中一轮皓月当空，银箔般的光洒在大地。车缓缓前行，侧耳倾听，果然有此起彼伏的鸣叫，像一只只小型乐队在即兴演奏。

贰/

高中的闺蜜她告诉我，开始对我有好感是因为有一次洗手，她袖管没挽紧，慢慢松下来，就要蹭到泡沫的刹那，我替她挽上去。这个我信啊，我也曾因为有人帮我挽袖管而喜欢上一个人。于是，“挽袖管”这个动作，就跟一段友情和一段暗恋的记忆永不可分了。

叁/

我跟我爸一位世交的儿子因为同修心理学，两家又住得很近，关系不错，常在一起研究个案。双方父母本想撮合，可惜我们只有死党的缘分。有一次我和他从家附近的咖啡馆出来，我跟他讲，我大概要结婚了，婚后会搬去很远的地方，因为那个男生没有钱，我们买不起附近的房子。说着说着，他人不见了，我一回头，发现他摘下眼镜在抹眼泪。你怎么了？他说听了突然心里好难过，你也没有多爱那谁，别那么急，我陪你再等等。然后我也哭了。在路灯下，两个人翻遍身上，谁都没带纸巾……鼻涕眼泪一把各自回家。

肆/

有一次加班，没带伞被困在办公室，另个女生也没带伞，我们就站在走廊窗边看着外面的雨。她突然说了句：下雨天，做爱天。我回过头来，她笑笑说，那是她大学男朋友的名言，因为下雨天就可以名正言顺不出门，在房间里翻云覆雨也不觉得荒废时光……我再看看瓢泼的雨，暗想，还蛮有道理的。那个平时不太讲话的同事，突然跟我交换这样私密的往事，我们的关系好像突然走近了许多。

伍/

还有一个来访者跟我讲，有一次他跟倾慕的女神看电影，为开场前她手机响了，那时他正握着她的手，她抽出手来拿电话，然后又把手放回他的掌心里。那一刻的兴奋，比后面上床还要让他记忆深刻。

你看，并不需要大段大段的记忆，我们就可以清晰地把一个人留住在脑海里。那些闪闪发光的瞬间，是日后哪怕不再遇见，你都会知道你让人经过，并且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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