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莫过于比你有钱的人抬高了你的药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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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只有一种疾病，穷病” —— 张长林，《我不是药神》

《我不是药神》上映火热，也见到大家纷纷从药品研发和药物流通等方向分析天价药的原因。而事实上，最根本的症结在于影片《我不是药神》中的张长林奉劝程勇的台词："世界上只有一种疾病，穷病。" 而国际疾病分类(International Classification of Diseases, ICD)第十次修订本的2016年增补中确实给与了极度贫穷(Extreme Poverty)和低收入(Low Income)两个诊断分类号Z59.5和Z59.6[1]。 如果说自然世界运行背后的基本原理最终会归于基础科学，那么人类世界中现象背后的基本原理总能被冠以经济学，当目光聚在医疗中时，情况也是如此。而当这部电影容纳了技术进步、贫富差距、大型企业、法外地带等诸多因素，其本身带上了赛博朋克的色彩。

影片中最大的矛盾与冲突可以简单的归纳于"药贵人穷"，但影片中的患者并非常规意义上的贫困人口，基本衣食无忧甚至小有产业，因而最根本的矛盾并非"绝对贫穷"而是"相对贫穷"。如果说绝对的贫穷还尚有解决之道，那么相对的贫穷(贫富差距)就真的是无药可救。很多人从研发成本、定价策略、审批流程、分销渠道、保险制度探讨天价药的根源。然而即使大家衣食无忧，贫富差异带来的价格策略必然使得大多数人买不起救命药。

与生命健康有关的商品的在市场中的定价策略和分配的公平性也息息相关，收入不平等越大，反而导致药物的价格越发高昂。作为理性经济决策的药品生产企业，如果除去外部性影响，为了实现自己的最大利润，当不能使用价格歧视时，必然要根据消费群体的决策制定价格。如果假设药品作为生命健康价值的体现，再假设人们为自己生命健康价值的年定价与年收入成正比，那么根据西南财经大学的《中国收入差距报告2013》中的表格，不难发现如果在2012年采取定价25万的策略卖给收入最高的20%远优于为了出售给40%的人而把定价降到8万。而现实中只不过数字会被市场部门核算的更加精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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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异带来的问题的问题是巨大而深刻的，这种区别将社会中的人群从整体中割裂成为具有不同的认同感、归属感和价值观的团体。而一旦这种分割趋于固化，使得问题更加严重。一种经济意义上导致的不完全生殖隔离将不同群体间产生如同物种分隔一样冷漠态度，失去同类间的共情。而当自己所属的群体难以成为自己劳动所服务的对象时，劳动的属性也从服务自己的同类实现自己的价值而变为更具有被使役性的压榨，劳动着的人既失去了劳动的幸福，同时失去了责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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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是，世界范围而言，这种差距呈扩大趋势。根据乐施会(OXFAM)的估算，2011年全球资产最多的388个人资产总和约等于全世界一半穷人的全部资产总和，到了在2016年这个数字变为62人，到了2017年重新统计的这个数字骤减到8人[2-3]。
2006年到2015年之间，世界上顶级富豪的资产增长的平均速度为每年增长13%，其增长速度是普通工人工资增长速度的6倍。根据世界银行数据库提供的数据，衡量收入不平等的收入基尼系数，美国由1979年的0.346经历三十余年上升至2016年的0.415[4]。而中国国家统计局给出的2017年收入基尼系数为0.467。而资本带来的收入所占比例的日趋提高，马太效应使得"凡是多的，还要给他，叫他多多益善"。美国经济学家库兹涅茨在其著作《21世纪资本论》中指出，因资本收益率比经济增长率更快，不平等现象加剧。2014年北京大学社会科学调查中心发布的《中国民生发展报告2014》认为1995年我国财产基尼系数为0.45，2002年为0.55，至2012年达到0.73。

而技术的单纯发展反而倾向于加剧这种不平衡。首先，技术的进步使得聚焦效应更加明显，赢者通吃的效应愈加明显。例如娱乐领域，技术的发展使得一个人能够低成本而近乎服务无限制的人群，体育、影视、文学包括直播都成为少数明星占领多数市场的份额。其次，技术的进步导致财富的不平衡产生更多的现实效应，若在黑死病横行的时代，无论贵族和平民只能听天由命。而技术的进步使得财富能够换取更多的实际效益，更好的药物、更好的设备、更新的技术。越来越成熟器官移植技术使得越来越多的脏器不可逆转的疾病有治疗的可能，而诸如体外膜肺循环(ECMO)等生命支持技术使得生物意义上的"活下去"越来越取决于财富的数量。再次，技术的进步使得这种差距越来越透明，人们再也不是靠想象金锄头度日，而是能够亲眼看到自己原所无法想象的世界，相对剥夺的感受伴随焦虑而来。

最严重下去，技术即使极度发达下去，换头换身甚至灵魂上传云端生命实现，反而可能把生命转变成道具+时长付费的游戏，你所剩余的时间和你账户上所剩余的数字动态绑定，+1$和+1S真正失去那一条线的差别。

黄毛在电影里的一句"五千块还有很多人买不起"，乍看荒诞，实则是问题的关键。

本文作者王子龙，临床医学博士，目前从事医学人工智能算法开发。

【1】ICD-10编码: https://www.icd10data.com/ICD10CM/Codes/
【2】OXFAM财富估计: https://www.oxfam.org/en/pressroom/pressreleases/2016-01-18/62-people-own-same-half-world-eu-needs-take-action-against-tax
【3】OXFAM财富估计: https://www.oxfam.org/en/pressroom/pressreleases/2017-01-16/just-8-men-own-same-wealth-half-world
【4】世界银行数据库: https://data.worldbank.org.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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