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

小子当年高考之后环岛，同学的家长屠海龟招待他，朋友的马子给他买冰激凌，靓丽的马子给他打电话，他摇摇头晃晃脑，日子过得多洒脱啊！

他穿着一双拖鞋直奔省城，省城有个一母同胞的姨，姨嫁给一个富商，富商有洋楼房车，洋楼里有仆人和小狗，小狗身上穿着马甲，马甲是用丝绸织成的。

姨手指上戴三个黄金戒指，两个铂金戒指，脖子上吊条红绳子，红绳子上吊块石头，城里人叫这石头为美玉。

小子没钱，人心自卑，他坐在这个富贵堂皇的人家里等饭吃，那天姨待客，饭桌上有叉子，吃饭要围巾，仆人舀汤，姨说这汤补身子，叫仆人打一碗给狗吃。

姨的语气傲慢，问小子有没有喝过这么好的汤，小子说没喝过，姨说她家这条狗天天都喝这种汤，你看它的毛皮长得多油亮光滑，你以后要是常来姨家可以喝到这种汤。

客人大笑，气氛很感人，小子差点掉泪，和几个有钱人一起吃饭啊，这么大的排场这么多贵人，三生有幸了。他静静地喝汤，碗里的饭不到三分钟就一扫而光，他到洗手间拉了泡尿，出来后一双拖鞋在地板上留下一行的脚印。姨说他把地板搞脏了，农村人就是农村人，真不懂一点卫生，客人发笑。姨也是从农村里出来的人，不过环境改变人，姨要是嫁给一个捡破烂的人或是嫁给一个种田人，姨也干静不了，小子心里想。他笑着对姨说习惯了，自己小时候天天踩着泥巴，脚一碰到水就兴奋，所以刚刚拉完尿就打开水龙头冲脚。姨说乡下人都穿拖鞋，土气极了。

晚上小子要洗澡，看到阳台上有几条毛巾，他用手捏了捏，发现一条是干的，他以为这一条是没人用的，因为人人都洗过了，他顺手拉来在洗澡房里边唱歌边擦身子。等他出来后姨坐在沙发上跷着腿掰桔子吃，姨斜视着他说怎么不用自己的毛巾洗澡？小子说没带，姨生气地说这一条你拿去吧，害我的小狗没毛巾了。她叫仆人给小狗买条新的。

城里人的电视台多，小子坐在那儿痴痴地看电视，姨走过来说，这里有张草席，你到楼顶天台上睡，这里有张被子，你也拿去。仆人是个小姑娘，她偷偷地对小子说，这被子是小狗盖的，上面已被咬破几个洞。

小子似个波浪鼓般扶摇着身子爬到楼顶，城里的灯光耀眼，光怪陆离，有点诗意，有点浪漫。夜风吹来，人在高处，真有三分伟人七分仙人的感觉，身子轻飘飘，思想空荡荡，一点迷惘。

小子掏出姨给的一张百元大币，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有点旧漆的味道，也有点汗渍味。小子把钱揉成个小球团，轻轻弹飞，纸币又落到肚皮上。他又把钱拉直，风把钱吹得沙沙响。他意识迷糊地看着钱，脑海空白，可钱已被风吹走，飘荡在夜色里。

小子想，为何揉成小纸团的钱弹也弹不走，而刚一拉平就被风吹走？同是一张钱啊，收敛的时候就有重量，张扬的时候就变得轻浮了。